没有人。 朱常洛大着胆子走过去,一路到了小时候自己不知道进出多少遍的景阳宫门口停了下来。他伸手轻轻摩挲着宫门上无人检修而导致的斑驳,好似此处是个被人所遗忘了不知几百年的地方。他试探着推了推门,没能推动,甚至也没发出多少声音。 一只纸鸢从宫道的那头高高飘起,而后悄没声息地落在朱常洛的身后。 朱常洛打算再试试看推门,或者叫一声,看里头的王嫔会不会答应自己,却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地响起。他一时慌了神,环顾着左右想找个能躲藏的地方。但空旷笔直的宫道,连一棵树都没有。 朱常洵到的时候,就看见皇长子呆呆地站在景阳宫门口,一手倚在门上。他走过去,将纸鸢捡起,低低地唤了声,“大皇兄。” “嗯。”朱常洛的声音就好似在喉咙里滚了滚,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发出声音来。 朱常洵望着景阳宫的宫门,拉着发木的朱常洛离开。走过宫门后,他扭头问道:“大皇兄是想王嫔了吗?”不等朱常洛回答,他就接着往下说道,“母妃当年躺在乾清宫昏迷不醒的时候,我也好想她。但父皇不叫我们常去看她,怕我们吵着母妃休息,母妃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朱常洛听他絮叨自己那时候的心情,竟有些同病相怜。不过很快,他苦笑道:“皇贵妃现在身子好了,恭喜皇弟,母子团圆。” “但母妃现在的身体越来越坏了。”朱常洵不无担心地道,“我同皇姐他们一直都很着急。可李公的身子也越来越坏,还忙着宫外医学馆授学的事,都不能入宫来了。小李公也远赴宁夏前线为军医。”他撇嘴,“反正宫里的太医们,现在我是一个都不信。也不晓得他们当年是怎么进的太医署。” 他的话让朱常洛对一直被关着的王嫔也担起了心。母妃在里面,会不会也冷了?病了?但是自己却不知道。他扭头望着那道宫门,好似这样就能穿过宫嫱看到里面王嫔如今的情形,鼻子有些发酸。 朱常洵细细望着朱常洛的侧脸,试探地问:“大皇兄有没有去向父皇求情?你在学上的时候那么用功,先生经常夸赞你。我听父皇提过好几次,说你好来着,比太子还好。如果大皇兄替王嫔向父皇求情的话,父皇准答应。父皇心最软了。” 朱常洛摇摇头,不无落寞,“我同父皇提过,但父皇不肯。”他拉了拉朱常洵的衣服,“四皇弟,皇贵妃那么得父皇欢喜,能不能、能不能让皇贵妃向父皇求求情?让我母妃出来?”他想起自己在坤宁宫的无人问津,几欲落泪,“我真的不想再住在坤宁宫了。” 朱常洵打着包票,“皇兄放心,我等会儿回去就让母妃去同父皇说。”他又问,“皇兄在母后那儿住的不舒坦吗?我觉着母后的性子,不像是会薄待人的模样。还是底下的宫人有意怠慢,让你受了委屈?” 朱常洛张口欲言,又把话咽了回去,“没,母后对我很好。宫人们……也很好。” “大皇兄就别骗我了。”朱常洵一脸不信,“瞧你这样。”他扯了扯朱常洛身上半新不旧的衣服,“待你好,皇兄能穿这样的衣服?自你去了坤宁宫,好像就常见你病着。” 朱常洛一口咬死自己没被欺负,“皇弟就别担心了,我没事儿。” 朱常洵见他不肯多言,也就没往下说。两人慢慢地往回走,说着今日学里的一些事。到了岔路口,该分道扬镳了。 “皇兄,日后若有什么难处,不妨来同我说说看。虽然我年岁不大,也不够聪明。但多一个人总归更有法子不是。”眼尖的朱常洵看到远处走过来的朱常溆。 朱常洛狐疑地望着他,“皇弟不怕吗?不记恨我母妃吗?当年大家都说……是我母妃害得二皇弟得了天花的。” “那些谣言皇兄信吗?”朱常洵摇摇头,“我见王嫔的时候年纪还小,记不大清,可觉着那般慈和宽容之人,断不会做这等恶毒之事。皇兄觉着,王嫔会吗?” 朱常洛果断摇摇头。 “所以啊,都是底下那起子搅事精搞出来的事。无凭无据的事儿,都没影儿。皇兄别往心里去。”朱常洵抬起脸,一派天真,“我同皇兄相处这么多年,并不觉得皇兄是奸恶之人。所谓有其母必有其子,观皇兄之行,便知王嫔是什么性子了。” 朱常洛动容地感激道:“皇弟,你是头一个信我,和我母妃的。”他也看见了朱常溆的身影了,“我先走了。” 朱常洛一拱手,“明日学上见。”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