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辅,实际意义上的一国之相,申时行的脸色尤为难看。不仅仅是他,所有大明的官员本都以为朝鲜之战大明朝势在必行,区区弹丸岛国,怎能比得上大明朝的幅员辽阔,精兵强将。 但事实是,输了。 纵然有朝鲜之地过于苦寒,将士水土不服等原因。但大明朝的火炮再坚利,到底不能人人都备上。 张位笼着袖子,“听说倭人的鸟铳,比我们将士所用的火铳要好上许多。所缴获的鸟铳已经送入宫里,呈于圣上了。” 赵志皋皱眉,“明成的意思是要仿制鸟铳?但国库每年税收不过勉强,怕是不充盈。”他没有提私帑,大家心里都有数,这次朝鲜出兵,天子的私帑出的是大头。没理由总是向天子张口要钱。 何况,赵志皋本身并不十分赞成开发新式火器。 张位笑了笑,没有接话。 王锡爵长长地叹了口气,望着申时行,“先看看陛下什么意思吧。我等虽有计策,也需陛下圣裁。” 申时行点头默认了王锡爵的说法。只是他想的要更长远一些。朝鲜之战看来并没有他们想的那么简单,也许在适当的时候,可以退回来。继续打下去,只会有消耗,源源不断的粮草、兵马往朝鲜调入,而助朝鲜复国后,大明朝除了好名声,并不会有太大的实质性回报。 努|尔哈赤已经统一了女真,妄图用大明国威来震慑的可能性实在太低。 几个儿子叫朱翊钧找了个由头给打发走了。他独自坐在外殿,案桌上摆着一张舆图。并不是大明朝自己画的,而是利玛窦画的那副《山海舆地图》。白嫩纤长的手指从舆图上慢慢掠过,最后定格在了大明朝。 永乐年间,三宝太监郑和就奉命出海远洋,朱翊钧并非不知道当今世上仅有大明一国。但知道是一回事,看着舆图,再仔细于心中记下,与旧有的轮廓一一相对应,是另一回事。 朱翊钧余光扫到一旁缴获的鸟铳,信手拿过,随意摆弄。十斤粗铁,才能制成能做火器的一斤精铁。无论是鸟铳、火铳、亦或是火炮,都是需要大量人力、物力投下去的。硬要仿制新式火器,私帑并非拿不出来,但值不值得呢。 朱翊钧心里拿不定主意。 翊坤宫的三位皇子离开乾清宫后,朱常洵戳了戳哥哥,“皇兄,你说那个鸟铳,能有多好?”他比了比手势,“比咱们现在学的箭,还要好吗?嗖地一下,就出去千步穿杨?” 朱常治也高高地仰着脸,满是希冀。真的有这么厉害的东西吗?他平时看四皇兄,十箭能有五箭射中靶心已是很得先生夸赞了。四皇兄平日里武艺就是兄弟几个之中最好的,他心里自然也烙下弓箭难以掌握的印象。如果鸟铳真的有那么厉害,岂不是……嘿嘿,等自己学会了之后,马上就能赢过四皇兄。 朱常溆眼睛直视前方,目光有些飘忽。“是很厉害,比弓箭厉害多了。”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怀念,“一次火药发出去,若能击中,便胜过十支箭。即便没有射中,火药触地四散而开,也能伤人。” “不死即伤?!”朱常洵想到了年节时自己玩儿的鞭炮,每次母妃都勒令他们不许靠近。而朱常洵也的确看到有个小太监因为点炮而炸没了一只手。 受伤的小太监后来去了哪里,谁都不知道。 朱常治歪着头,“火药……真是个厉害的东西。”他望着朱常溆,“皇兄,你知道是谁第一个做出来这些厉害的火器吗?” 朱常溆摇摇头,“不知道。不过我倒觉着,火器同刀剑一般,都不是顶好的东西。能伤人,就不好。” “治儿不这么想。”朱常治牵着朱常溆的手,朗声道,“母妃说言可伤人,俗话有恶语伤人六月寒之说。若同皇兄这般说来,咱们岂不是都不要讲话啦!物有两面,有好有坏。若火器同刀剑用来守护国家,保护乡邻,自然是好的。可若落在恶人之手,打家劫舍,杀人越货,自然不好。” 朱常溆轻轻侧头,细想了想,笑出了声,“治儿说的没错。是皇兄想岔了。”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