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不知道,这花楼机得两个人才能操作。漳绒、漳缎织得也慢,一日不过一寸多一些。”史宾忍笑,拿指头比了比,“就差不多两个指节那么多。” 朱轩媖愣住了,“一日,两人,一台织机,就、就,就这么点?!” 天呐!难怪在京中的时候,这漳绒价钱高成那样。也实在太费功夫了。 “是啊,”史宾点头,“若是十几个人,且不算管事,十二个织工,六台织机,一日也织不到一尺。” 朱轩媖木着脸,有些后悔自己是不是当时太过冲动了些。不知道现在反悔还来不来得及。 史宾想了想,“夫人是想补贴家用?” “是这念头,毕竟家中没什么进项。”对着史宾,朱轩媖倒是没什么顾忌。她到底是做过公主的人,虽没了头衔,也并非就不是当今天子之女了。而史宾却依旧是天子的家奴。 史宾沉吟了一番,这个倒是和自己想的不大一样。史宾想要的,是通过朱轩媖建办织坊,逐步建立起当地独有的织坊营生来。现有的织坊规模,实在供不应求。他朝有些恼火的朱轩媖看去,心里度量着,能说服她的可能性有多大。 “夫人想来是因头一次做营生,心里没底,念着先小打小闹,便是亏了亏不到哪儿去?”见朱轩媖点头,又道,“可大也有大的好处,风险大了,赚的也多。” 史宾心里琢磨了一下,还是决定将自己的揣测说出来。“不少商贾都借着 朝廷五十税一、三十税一的商税而大赚银子。夫人且看这福建商帮,大商贾不多,几乎都是小商贾,他们能在福建一带起来,主要还是靠的这个。” “我想着,再过几年,待朝廷开了各处市舶司,必会提高商税。”对于这一点史宾很笃定,“届时恐怕就没现今这么好赚银子了。” 皇太子说服阁老开关,不就是惦记着商船课税吗?若是眼见着商税压过田赋,或是与田赋持平,哪里会不提高商税的道理?大明朝的商税本就低得不可思议。 朱轩媖不解,“这是为何?”心里又觉得有些别扭,“这等钻律法的空子……不大好吧?” 史宾笑道:“就像朝廷不许与倭国来往一样,不照样有商贾冒着杀头的风险前往售卖货物,赚取银两。只要按着律法,不少朝廷一个铜板,又有什么可顾忌的?” 朱轩媖心里天人交战,再回头想想家中两个活泼可爱的女儿,一咬牙,“行!就听你的。” 史宾点头,“那我就去准备了。”又道,“这几日还请夫人多多研习漳绒的织法。虽说不是非得自己亲自上去织,可得懂一些。织工总有偷奸耍滑之辈,若是自己不懂,免不得被人给骗了。” “好。”朱轩媖深吸一口气,想着回头就上徐光启的书房里头翻翻看,有没有什么相关的书可看。这时候却又是庆幸自己幼时在宫中长大,能断文识字,漳州女子大都不识字,便是有心想学些东西,也不易。 史宾又同她说了一些事,就去着手准备起来。他有天使的身份,又在漳州当地的商帮中名气斐然,所以办起经商的手续来,并不麻烦。漳州当地的官府不想为难,也不敢为难。 宅子是好寻的,只史宾心里想着不能离朱轩媖现在的家太远,毕竟是个妇人,家里头还有孩子、家务事要料理。织工也好找,只熟悉的需要花重金去从旁人那里挖过来。 史宾前后跑了十来天,就基本将事情都落实了。他领着朱轩媖去织坊里头看的时候,后者还不敢相信竟然这么快。 织坊里头还没人,只摆着簇新的织机。朱轩媖望着敞亮的织坊,眼眶通红。她慢慢走过每一台织机,略有些粗糙的手轻轻拂过。空气里漫着新鲜的木头香气,是新织机的味道。这里还没有人什么人,走路的脚步声也会响起回音来。 一切都让朱轩媖心里高兴。头一回,这是自己主动伸手去要的。就是嫁给徐光启那回也不算,那是自己为了给父皇母后分担心忧,才提出来的。 原来自己主动得来的感觉有这么好。朱轩媖心里感慨道,难怪还在京里的时候,每每见着姝儿,她脸上都带着发自心里的笑。她现在一定同熊御史过得很开心吧。 史宾慢慢地走近她,轻声道:“明日一早,织工就会来上工。什么时候来看,怎么管,还得夫人自己拿个主意。”他看了看这织坊,“虽是我有帮忙,但到底是夫人出的银钱。” 朱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