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一点地挪着坐了起来。在祁和赶过来帮她之前,她已经成功坐起,额头带汗,唇角却挂着笑。她拿出手里准备好的牛角梳子,轻轻拍了拍床沿,让祁和坐了过来。 “陛下,臣……” “嘘。”女天子将一指比在了祁和的唇边,她连指腹都是柔软白皙的,一看便是养尊处优、从未操劳过的样子。她现在不想听祁和说话,因为她一天的精力有限,她只想做一件她已经想了很多年的事。 她散开了祁和的长发,一下一下为他梳理着,手上的力道忽大忽小,有时候甚至会直接压到祁和的头上,但她却是如此坚持。 “小时候,我阿娘总会这样为我梳头,她说她的阿娘也会这般为她梳头。” 祁和想起了其实只与他相处了没几年的祁夫人,他甚至都不知道她的名字,她就这样消失在了他的生命里。唯一深刻的印象,好像就是这个梳头的传统了。年幼的他双脚悬空地坐在高凳之上,身边充斥着祁夫人柔和的熏香,一点一点地由着她给自己梳头。 她的力气是那么轻,又那么柔,让人昏昏欲睡,不想醒来。 祁姜氏偶尔还会哼一首不成曲调的曲子,在支起的西窗下,对祁和说:“小时候,我阿娘总这样为我梳头。” 女子的性格有很多种。没有对错,没有好坏,只有个人的喜好。女天子和祁姜氏这对表姐妹,都是这种温柔如水的性子,但很不幸的是,这样的性格并不适合成为一个执掌天下的帝王。祁和从见到女天子第一眼起,她就好像已经快要被这座宫殿压垮了。至少,他从没有见她真正快乐时的样子。 直至此时此刻,祁和透过铜镜看到女天子,她是那么认真,又那么开心。 天子也在铜镜里看到了祁和在看她,她眨了眨眼,就像是一个狡黠的小姑娘。 “真好啊。” “嘉婉把你教得真好。” “她一定是个很好、很好的阿娘。” 以往不管是姜老太太还是女天子,与祁和谈起祁夫人时,都只会说“你阿娘”“你母亲”,今天祁和才知道,原来她叫嘉婉,姜嘉婉,美丽又美好的样子。 “我却不是一个好阿娘。”女天子猛然放下了梳子。 只有温柔与善良,却无法保护自己,才是这个世界上最没有用的事! 第16章 花式作死第十六式: “你听,他们在窃窃私语。 “在笑我,在骂我,在可怜我。 “‘看啊,她竟说她是这天下的共主。’” 女天子的情绪一直都是从平静到疯癫,只需要一秒的转变,疯得毫无预兆。 御医只会说天子病了,是她的头疼所迫。但祁和却觉得,从天子注定要面对这可悲的一生时,她就已经疯了。 祁和想要上前抱住天子,稳定她的情绪,却猝不及防的被她狠狠地推开。这一刻,她谁也不认识,她只会一遍遍声嘶力竭地呼喊,她想找她的父皇,想找她的母后,有时候也会是自己的姨母姜老夫人,今天却格外地不同。 “嘉婉呢?让嘉婉来见朕!让她来见我! “无法保护自己的孩子,我算什么阿娘呢? “嘉婉,嘉婉,嘉婉,救救我,救救我的孩子,他也是你的外甥啊!你看,你快看,他与我多像啊。” 女天子彻底陷入了疯魔,为自己,为孩子,为这个人人拿她当戏子的社会。没有人可以为她站出来,姨母不行,表妹不行…… 但她却必须得活着,因为她才能保护她们。 正是这样无能为力又强迫自己的使命感,逼疯了女天子。她温柔又偏激,不愿意伤害别人,就只能不断地伤害自己。 “您已经做得很好了。”祁和再一次尝试着接近天子,声音放到最低,生怕哪里不对再刺激到她。 “不!我不好!我甚至无法看着我的孩子长大,无法让他叫我一声‘阿娘’。”女天子睁大了一双黑白分明的瞳孔,那里根本没有焦距,也没有现实的倒影,甚至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和谁说话,又说了些什么。 “您在说什么啊!”祁和彻底慌了。 历史上有关于大启这第二位的可悲女天子,有过不少的猜测与野史,最多的便是她的死,以及武帝闻湛到底是不是她的孩子。 祁和如今就站在这个窥探真实历史的分岔口,但他却根本不想知道了。这个秘密会伤害很多人,不管是情感上,还是实际的斗争里。不能问,也不能让天子说出来。或者可以这么说,不管闻湛有没有闻室血脉,在现在这种情况下,他都只能是女天子唯一的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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