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思危在她身后问,“你晚上不出门吗?” “出的啊,只是城里的霓虹灯太亮了,让大人都忘记了欣赏。”她仰着下巴,伸出手似乎想去拢一束虚无的光,“你知道毛姆的小说吧?《月亮和六便士》,普通人只顾着地上的六便士,却忘记了挂在天上的月亮。” 余思危沉默了一会儿。 “我倒是更欣赏他的短篇小说一点,比如《爱德华巴纳德的堕落》。”他再度开口,已经表情严肃,仿佛文学批评家附身,“整体来说我不是很喜欢毛姆,太刻薄了,当然论起刻薄,可能王尔德还要略胜一筹。” 南樯没说话,只是转头默默瞪了说话人一眼——现在是讨论小说家的时候吗?这个人怎么总是这样煞风景?以往她在他面前提诗情画意风花雪月,也都会被他把话题无情拐带到天边上。 余思危看着她嗔怒的样子,紧抿的嘴角微微上挑,露出一丝难以捉摸的笑。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他的神情缓和下来,眉眼温柔,“说起月亮,文学界有个典故,你知道夏目漱石吗?” “我当然知道!”南樯忙不迭抢答,“你是想说,他把英文的‘我爱你’翻译成了‘今晚月色真美’吗?”她为自己的见多识广感到骄傲。 余思危看着她踌躇满志的样子,脸上的笑容变得大了一些:“坊间是那么传说的,但实际上,没有任何文件证明夏目漱石曾经那样翻译过,一切都是人们张冠李戴,以讹传讹罢了。” “啊?”南樯瞪大了眼睛,“他从来没有说过吗?”她叹了口气,显得非常失望,“这么东方美的翻译,太遗憾了。” 余思危还想再说什么,看见南樯一脸的失落,忽然改变了主意。 “其实真相不重要,重要的是人们相信‘月色很美’是一句含蓄东方的表白。“他轻声说着,”就像那句歌词——月亮代表我的心。传播这个故事的人,无非是相信这个美好,想用夏目漱石的名气为这份美好加持罢了。 “所以有时候将错就错,也没有什么。” 他喃喃总结了一句,神情有点恍惚。 南樯一怔,她在脑海里迅速回忆了一遍自己和余思危对话的上下文,心中暗道不好 “余先生,我刚才真的只是想说月亮很漂亮,绝对没有弦外之意!”她砰砰使劲拍打着胸脯,义正言辞斩钉截铁,简直恨不得对天发誓。 余思危无所谓的笑笑,大概是觉得对方实在是想多了。 闲聊几句以后,天色更晚。 山风开始一阵阵的吹过来,割人脸的疼,南樯捂紧了自己的衣领,将身体蜷缩成一团。 寒冷很快被一股熟悉的温暖替代,她回头一看,原来是余思危将自己的外套脱下来披在了她身上。 “余先生?”南樯很有些吃惊,“你把衣服给我了,你怎么办?”她看着余思危里面薄薄的抓绒衫,有些担忧。 “是啊,我也挺冷的。”余思危嘀咕一句,微微皱起眉头,“大家还是靠紧一点吧。”下一秒他的身体已经挪到了南樯的肩膀边,大大方方毫不避讳。 南樯眨眨眼睛,不知道说什么好,此时此刻再提什么男女授受不亲未免太过迂腐,所以她选择了沉默。 “好些了吗?”余思危掉转头问她,“还冷不冷?” 此时此刻,他的脸距离她是那样的近,她甚至能感觉到到他的呼吸在热气中朝她游弋过来。 “好些了,这件衣服很保暖。”南樯有些僵硬的说了一句,“也很好看。” “是我太太选的。”余思危淡淡答了一句,“她喜欢买衣服,给我买过很多很多衣服,有些都还来不及穿。” 南樯抬起头飞快看向余思危。 她没有想到,余思危会这么突然提起自己的妻子,简直让她猝不及防。 “哦,是吗?”她竭力让自己声音保持平稳和从容,不要有一丝一毫颤抖,“是那位和我名字一样的女士吧?余先生,您的太太是位什么样的人呢?” 她抬起头将目光紧紧钉入余思危的眼睛,似乎想要探究对方的心虚的灵魂。 “是个花一样的女人。” 然而余思危毫不回避她的凝视,神情坦然而无畏。 “花?” 南樯有点意外,也有点失望。 用花来比喻女人,是最保险不出错的万能搭配,余思危似乎是随手拈来了一个答案。 “是的,花。”余思危笑笑,“可爱,漂亮,没人不喜欢。对生存环境比较挑剔,需要精心伺候。不能太冷,也不能太热,不能旱养,更不能涝着,只能生活在温室里。喜欢热闹,如果插花的话,单独一只并不好看,一定要和其他的花相搭配,越是漂亮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