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心致志,半边的乌发散落,沿着软袍宛如泉水般涌下,泛着漆黑朗润的墨光,将她雪白的脸庞遮掩去一小角,明媚的日光一个猛子扎进帐篷,笼在她纤瘦的香肩。 翠袖在一旁打着扇,为太后烹上清茶。 为了这一日的出行,太后昨天将自己和那些奏折锁在了太和殿整整一夜,几乎无眠。 太后看起来是这个皇朝最尊贵的女人,而这个大业如今也止戈生息,太平无事,她有无数肱股之臣可以倚仗,清闲富贵最令人羡慕,可实际太后为这个王朝付出了多少,只有近旁的人知晓得最清楚。 姜月见身体疲乏,看着看着,眼前陷入了一团花白,她的额头往下一点。 几乎立刻就要沿着桌案垂倒下去,翠袖吃了一惊,手里捧着热茶,来不及去接太后的脑袋,眼看着太后尊贵的额头就要噗通撞向坚硬的桌面。 姜月见好像突然被抽空了力气,头一阵眩晕,精神意志没能抗得过强迫自己睡眠的身体,当她倒下来时,一只柔软的,泛着一丝凉意,裹挟着淡淡烟草药香的手掌,抵住了她的额。 微凉的触感,并不过激的力道,轻盈一弹。那手掌很大,姜月见几乎整张脸都埋了进去。 她下意识地握住了那只手,将脸颊抬起来,偏过眸光,近旁是他身上宽松的襕衫,浅色的槿梨纹环绕着袖口,一动,从那柔软的衣料底下送来的便是纯正绵和的药香。 他垂下眼睑,情绪不多,冷玉般的皮肤,修长的眼,周身有种静谧的气韵在流转。 “太后,”他拿眼睛撞上姜月见怦然心动的眼神,随即微微错开,“您累了么。” 姜月见把自己那潋滟得快要泛滥的心思收拢,低头一看,自己的掌中还握着他的手,不免一笑,“哀家只是有些乏了,让小孩儿闹得——对了,小苏太医家的孩儿,有多大了?” 这是个好问题。 苏探微含混道:“也不大。” 他如玉般俊逸的面容,耳朵却爬上了蛛丝似的细红血丝,姜月见笑了:“小苏太医如今金榜题名,前途不可限量,将他接来岁皇城罢。” 苏探微静默地吸了吸鼻翼,“他……如今很好,不需要臣。” 姜月见道这年轻人害羞了,其实他这般聪慧,几番得召幸从,心里头多半明白了,编造妻儿,是在婉拒吧。 但他们二人之间的关系,由不得苏探微做决定,姜月见想要开始,要结束也得由她来说结束。她只是暂不忍心逗弄这个脸红的青年了,她将手松开,那边飞快地撤去,姜月见眼风一瞥,那年轻人脸色不动,只是那只被她握过的手拿向了身后,藏了起来。 她挑起细眉,扭头问翠袖:“方才演武场上,是什么声音?” 翠袖适才一直替太后凝神留意陛下那边的动静,回道:“太师想必是带着陛下去校场了。” 姜月见“哦”了一声,“是该让他见识见识了。” 苏探微神情淡淡背着一只手向身后,那手背上的温度,犹如火烧火灼一般,滚烫。 作者有话说: 楚狗:朕的儿子,天生就是真龙,只有老鼠儿子才会打洞! 小皇帝:那爹地你就是一只钻我母后床帐的大老鼠! 楚狗:…… 上以摅高、文之宿愤,光祖宗之玄灵;下以安固后嗣,恢拓境宇,振大汉之天声。——班固《封燕然山铭》 第7章 老太师回来之后,偶感头痛脑热,精神疲倦,比之前出去时看着衰弱了许多,姜月见惊诧:“太师这是怎么了?” 老太师向太后告罪,姜月见忙道不妨,让翠袖带着他先歇了,等太师坐下长长松气时,那个罪魁活蹦乱跳地挂着两行面条泪扑腾进她的怀里来,哭得通红的鼻头一抽一抽的,但也不敢告状,只敢把尾巴蜷缩着,整个身体缩成一只小鹌鹑。 姜月见安抚着怀中的娇儿,按下疑惑,吩咐苏探微:“为老太师看看。” “遵旨。” 苏探微那只手仍然背向身后,当他从姜月见身前经过时,她清楚地瞥见,他手心半攥着的那种不自然,和他此刻步履春风的从容,简直是鲜明对比。 原来他是害臊了。年轻人真是不经逗弄。姜月见含笑垂眸,在儿子脑袋上轻轻嗅了一口,霎时满鼻都是来自校场的飞扬的沙尘气和淡淡的芳草香。 苏探微来到了老太师面前,微生默已经粗喘着摁住了胸口,摆手道:“太后,老臣是气短了,恐怕要扎上几针,这位太医不知医术如何啊。” 想到坤仪宫中他力占鳌头,姜月见抿唇颔首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