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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5节


从傍晚看守到如今,被地牢独特的憋屈腥臭气味熏得头晕胸闷。

    “吱嘎”悠长刺耳的一声,伴随沉甸甸的铁链“喀喇喀喇”的清脆响动,牢门被缓缓推开。

    齐志阳率先踏入,容佑棠随手点亮桌上的备用烛台,端进去。

    八月的下半夜十分凉爽,监牢深处更是森冷。

    估计是因为随时恭候钦差提审贼首,地面打扫得挺干净,三尺宽的木板床上铺着一层干草。

    何烁在床上,靠坐墙角,一动不动,为防止其自杀,他带着手铐脚镣,被堵了嘴,头发凌乱浑身脏污,垂首闭目。

    “何烁?”齐志阳探身,伸手扯掉对方堵嘴的布团。

    “你们来干什么?”何烁哑声问,听不出情绪。

    容佑棠举着烛台靠近,定定审视俘虏,轻声说:“找你聊聊。”

    “游冠英和季平、甘宏信,他们三个狗咬狗,互相揭发,最后都说是被你胁迫、被逼无奈做了帮凶。”齐志阳大义凛然地胡诌。

    “牛不喝水强按头吗?”何烁始终垂首,仿佛全身的力气已在白天混战时用尽了。

    容佑棠缓缓道:“当然不。他们本就有极重的贪念,臭味相投,欺上瞒下鱼肉百姓,大发黑心财,如今出事了才拼命推卸责任。”

    “姓容的,你不得好死。”何烁语调平平,一字一句地诅咒,面色灰败。

    “你——”齐志阳眼睛一瞪,却被容佑棠拦住:

    “人终有一死。横竖谁也没本事活着离开人世,好死惨死的,无所谓了,到时咽气闭眼、两腿一蹬,魂魄自有去处,我还管肉身做什么?”容佑棠心平气和地反问。

    何烁终于抬头,眼睛毫无神采,犹如两潭死水,眼袋青肿得吓人,颧骨高耸,嘲弄笑笑:“你小小年纪,乳臭未干,却有如此豁达见地,难怪老夫父子一同输给你。”

    “你们不是输给我,而是输给公道正义,自古‘多行不义必自毙’,这道理难道你不知?”容佑棠明确指出。

    何烁冷笑,镣铐叮当作响,嗤道:“姓容的,你还是太年轻了些。没错,我父子确属世人眼里十恶不赦之徒,杀人放火丧尽天良——但倘若你们不多管闲事,我们就能一直逍遥法外!你们绝了他人的生路,注定不得好死。”

    齐志阳不以为意地撇撇嘴:“老子战场死人堆里爬出来的,怕甚!”

    “游党上下众口一词,均指认是受了你的势力胁迫、屈服作恶。”容佑棠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慢条斯理陈述:“他们说你逢年过节硬塞金银财宝、美酒美人,稍稍拒绝就抽刀恐吓、威胁伤害其家眷,他们只能无奈收下。”

    合作多年,何烁非常了解游冠英等人,心知对方早就想抽身收手,是他用把柄将四人牢牢绑成了一条船上的蚂蚱。

    “无奈受贿?”何烁讥笑地摇摇头,鄙夷道:“他们怎么不说老夫拿刀逼迫其淫乐美人呢?不玩就骟了?”

    容佑棠呆了呆,嘴角抽动,无言以对。

    “据他们供认,你手上有行贿的详细账本和经手证人,是吗?”齐志阳直言不讳问。

    “是又如何?”何烁微笑,换了个坐姿,闲适悠然。

    “你谋杀钦差、作恶多端,必死无疑,难道不想扳倒背叛你的同党?”齐志阳尽量和气地劝说。

    何烁摇摇头,兴致盎然,审视急欲寻找物证人证的钦差,眼里闪着怨毒亢奋的光,紧盯容佑棠说:“老夫早已摸清游冠英几个的品性,跟清正廉明、正直忠诚毫不沾边,否则如何拖得下水?所以,随便他们怎么抹黑污蔑老夫、歪曲事实捏造证据,让狗咬狗一嘴毛去吧。老夫宁肯让他们如愿推诿,也不让你们如愿破案!”

    齐志阳沉下脸,克制地抱着手臂,强压怒火。

    “何烁,你未免太可笑了!死到临头,居然还想帮仇人脱罪?”容佑棠怜悯地叹息。

    “激将法?想诱供?你还太嫩了!”何烁冷笑。

    “唉~”容佑棠长叹息,弯腰从木床上揪了根干草,将弯曲的蜡芯拨直,照亮黑暗一角,不疾不徐道:“没错,我参与了调查何仲雄勾结土匪一案,查获不少证据交了上去。但,你应该清楚,我当时只是一个随军小厮,无权无势,连旁听审案的资格也没有,庆王殿下彼时忙于剿匪,无暇分神,遂将何仲雄交由地方处置。”顿了顿,容佑棠低声问:“你想不想知道何仲雄在刑部地牢、定罪前一夜、行刑前一夜发生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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