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 易连禾手指在平板上轻敲,“他很厉害。”刚出校园就能独自创作出一部电影,还能被谌述信任,放权总导演。 我也很厉害的好嘛。 谌述还从没见过他跟除了自己和家人以外的人说话,更别提当着他的面夸赞谁了。 他哼了一声,又问,“跟他聊天不会觉得难受吗?” “不会。” 易连禾低头想了想,似乎也在思索自己跟白磊接触良好的原因。 “他不讨厌。” 这算得上是突破性进展了吧。 谌述觉得这时候应该高兴,但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突然有点别扭。 ......好像自己对他而言,不是那么特别了。 “我马上要拍下一条了。” 谌述说,“你来看吗?” 易连禾点点头,跟了过去。 《祷告者》作为贯穿整部电影的一首曲子,在这场戏里第一次出现。 跟平时的练习一样,谌述正了正坐姿,把手指放在琴键上。 场务打板,他随即按下第一个琴键。但跟平时的练习不同的是——他弹得十分滞涩生疏。断断续续的,好像下一秒音乐就会戛然而止。 琴房虽然不小,但摆开摄影机械后还是容不下太多人。开拍后清场,只留下了几个技术人员在里面,摄影机旁隔开了一小片空地。 白磊工作时的态度与方才判若两人。 他抿紧嘴唇,目光炯炯紧盯着取景框。余光瞥到易连禾时也没有松懈,只是微微招手示意他过去看。 易连禾犹豫片刻,侧身穿过人群,站在了镜头后。 取景框里,谌述周身萦绕着他从未见过的颓丧气质。 他光着脚踩在地板上。白色的衬衫领口凌乱,袖子卷起,胡乱地堆在手肘。 指下不断按动琴键,却来来回回停滞于几个单调的音节。好像再也想不通接下来的乐章应该如何衔接。 易连禾的目光从取景框里移到谌述身上,明白这里拍的是牧野陷入创作瓶颈那段。 他想到接下来的情节设置,突然心里一揪。 谱不出曲子的牧野肉眼可见地烦躁起来。 他如今已是名声在外的音乐天才。刚刚升学进入国内知名的音乐学院,整个系的教授都对他青眼相加。 但没人知道,他们眼中的天才已经走入了江郎才尽的困境。 这样说并不准确。 他站起来,在钢琴旁踱步。口中喃喃道,“我知道我能写出来。” 那些旋律飞旋在他心头上空,离得那么近。可是他却无法抓住。 又或者说,不想抓住。 我的创作,是源于我的热爱。而并不是为了所谓的证明自己,为了受到你们追捧。 我不想这样写歌。 可如果我拒绝,或是写不出让你们喜欢的歌,就会被丢弃。对吗? 牧野坐回琴凳上,突然露出一个笑容。 他的刘海长得遮住了眼睛。笑起来时脸上的肌肉僵硬地拉扯着,表情阴森扭曲。 半晌,他自嘲般“呵”了一声,手指又悬于琴键上空。 一串流畅华美的音符在空气中舒展开来,热情欢快。 却不是他所钟爱的音乐。 这是易连禾为他重新编排的曲子,只有这一段。并不是《祷告者》,但与原曲的伴奏相和,听起来诡异的融洽。 像书里说的,内里爬满了虱子的锦袍。世人却只看到表面的华贵。 谌述发挥的很好。易连禾听得满意,心却越悬越高。 “这根本就不是我!” 低声嘶吼中,牧野终于厌倦了自己指下虚伪的音符。他收回手指紧握成拳,在琴键上用力砸了两记,仿佛是这面前的乐器逼迫他不得不弹奏出不尽人意的乐曲。 他双目猩红,喘着粗气拿起钢琴上的手稿用力撕碎,丢到空中。 雪花般的碎片纷纷扬扬落下来。牧野双手无力地垂下,视线却一直盯着脚边支离破碎的稿纸,若有所思。 他身上,自我毁灭的特质从这里被隐隐揭开。 “卡!” 白磊举手示意,“过。” 易连禾看了他一眼,立刻走到谌述身边。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