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易起干戈,正好给朝廷喘息之机。 这是另一种意义上的结盟,只是不落于纸上,为的是防止事情不成授人以把柄。 王坦之和谢安同为朝廷股肱,信中内容必定大同小异。而两人送出这样的信,台城内的褚太后不会不知道。 想到这里,桓容不禁叹息,褚太后一度临朝摄政,能在史书上留名,政治手腕和魄力实在非同一般。 仔细想想,自己作为送信人,明显是被拖入局中。 南康公主几番努力,为的就是不让桓容被褚太后算计。结果桓容一时大意,疏于防备,怕是要让她的苦心付之流水。 桓容再次叹息。 想要真正走进朝堂,果然还要继续历练,多方积累经验。 总之一句话,任重而道远。 秦璟看着桓容,见他神情变了又变,愈发肯定之前的念头。 容弟的确是变了,而且变化不小。 两人说话时,阿黍已带人熬煮好姜汤,提着陶罐分发下去。无论是车队中人还是秦璟带来的仆兵,都能分到满满一碗。 让桓容头疼的姜汤,于众人而言却是好东西。 满满一碗下腹,辣味由喉间滑入胃中,瞬息涌入四肢百骸,浑身都暖了起来。 钟琳坐在一辆马车上,正铺开舆图细细查看。听到车门被敲响,见是阿黍亲自来送姜汤,忙起身接过。 “秦氏郎君在明公车内?” “是。” 阿黍并未多言,姜汤送到就转身离开。 钟琳捧着漆碗,凝视车外冷雨,迟迟没有饮下一口。 回身再看舆图,思及桓容同秦璟的交情,想到盐渎同秦氏坞堡的生意,联系到朝廷内外的种种,心头发沉,神情愈发严峻。 “如果仲仁在就好了。” 荀宥在身边,好歹能帮忙分析一下,秦氏坞堡究竟是何打算,是满足于称王统一北方,还是打算一统南北,最终取代晋室。 无论前者还是后者,明公都会受到影响,必须要早作打算。 “步步艰难啊……” 钟琳低喃一声,端起姜汤喝下一口。 姜汤依旧有些烫,他却半点不觉,皱眉坐到桌旁,心思全部落在舆图之上。 武车内,桓容抛开书信之事,转而询问秦璟为何从西来。如果是从彭城出发,该到临淮才是,而非从淮南绕原路。 事实上,他更想问一问,秦璟是如何率领骑兵过境。 天子再无能,宫中还有褚太后坐镇,朝堂上不乏谢安王坦之等有识之士。为防备恶邻,驻扎在边境的将领绝非酒囊饭袋之辈。 这十余骑能来去自如,始终不被边将发现,是人就会产生疑问。 “容弟不知?”秦璟挑眉,疑惑的表情不似做伪。 “秦兄所指为何?”他该知道什么?难道是边境守将玩忽职守,还是干脆投靠了秦氏坞堡? “袁真叛晋,现据寿春自立。”秦璟看着桓容,见他面露惊讶之色,也不禁皱眉,“容弟授封幽州刺使,此事竟无人告知于你?” “袁真据寿春?多久?” “容弟可记得我曾与你书信,言袁氏有三家投靠之举?” 桓容倏地瞪大双眼。 那么久? 秦璟颔首,继续道:“我此行即是借道寿春。” 桓容默然。 指责秦璟? 他还没有丧失理智。 以秦璟的立场,袁真叛晋与否都不损伤秦氏坞堡的利益。相反,袁真据寿春自立,并有意带着地盘和手下投靠,对坞堡更是有利。 用力捏了捏鼻根,桓容告诉自己要冷静。 他必须冷静。 冷静才能清醒。 头脑足够清醒,才会彻彻底底的认识到,秦璟和他有生意往来,彼此之间算是由利益维系的一种联盟。但究其根本,他们并不属于一个阵营,牵扯到关键利益,仍有可能反目成仇,甚至刀兵相向。 现下,秦璟能特地来见他,并将寿春之事据实以告,已经是不小的人情。 假如他不知底细,两眼一抹黑的撞进去,吃亏是小,说不定就要送命。 袁真会叛晋,桓大司马就是源头。 遇上桓容,他不会念及两人在北伐时结下的“友情”,九成会迁怒,举刀将他咔嚓掉,人头送去姑孰。 剩下一成,大概会留下桓容的小命,判断他的利用价值,为自己争取最大的好处。 不管从哪个方面看,桓容进了寿春,百分百凶多吉少。 不去?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