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道福照样有理由为自己开脱。 “殿下,我没有……”李淑仪脸色发白,双眼含泪,样子十分可怜。 如果换个场合,估计能得几分同情。 可惜在场的都是女眷,并且深知宫廷鬼蜮,后宅斗争,见到这个场面,第一时间就会躲开,压根没人上前半步。 褚太后脸色发沉。 “南康,你不管管?” 南康公主看都不看她一眼,冷笑道:“管不了。论理,你我都要唤官家一声叔父,李淑仪是官家的妃妾,余姚又是爆竹性子,怕是越管闹得越大。” 说到这里,南康公主端起酒盏,状似无意道:“说起来,新帝登基两月,仍未予太后尊号?” 褚太后被堵得肝疼。 实事求是的讲,褚太后历经四朝,司马昱登基之后,于情于理都该给她尊号。 可是两月过去,连个风声都没有。新帝表明不待见太后,南康公主一句话就戳到褚太后的肺管,差点没将后者气晕过去。 仔细想一想,不怪司马昱如此表现。 外有桓温郗愔和建康士族,他本就像是风箱里的老鼠,诸事没法做主。褚太后又曾表现出摄政的野心,不设法提防,等着和司马奕落到同样下场? 司马昱做过多年宰相,深谙权利斗争的诀窍。 暂时动不了权臣,总能压一压宫中。 退一万步来讲,他是皇族长辈,褚太后亦要唤他一声叔父。如果不是嫡母早已追封,他不介意再来一场“大典”,让褚太后彻底明白自己的身份。 不过,事情总有界限。 压了对方一段时日,让她明白各自立场,司马昱总会松一松手,无意将事情做绝。 趁着元月朝贺,尊封旨意送到长乐宫,送旨兼报喜的是司马曜和司马道子,算是新帝伸出橄榄枝,打算和褚太后缓和一下关系。 不承想,两人刚到长乐宫,就看到亲娘被当殿喝斥,无一人出面解围。而辱骂李淑仪的不是旁人,正是同父异母的胞姐! 甭管司马曜和司马道子关系如何,两人对亲娘都很维护。 见亲娘孤立无援,满殿都在看热闹,司马曜攥紧拳头,司马道子更是当场爆发,猛然冲上殿,狠狠推了司马道福一把。 “你敢辱我阿姨?!” 两人出现时,李淑仪哭得更加伤心,心中却暗自快意。 她就是故意的! 早从司马曜口中得知,官家有意选在今日为太后尊封,特地派人在长乐宫外守着。获悉司马曜和司马道子前来,又遇上阿讷来寻人,她当时就打定主意,必要激得司马道福当殿发作。 事情果然如预料发展。 见到她被辱骂,司马曜脸色阴沉,司马道子当场爆发。 不是克制情绪,知道戏要演下去,她必定会得意看一眼王淑仪几人,大笑几声,让她们彻底明白,宫中不是王府,更不是士族后宅! 出身不代表一切。 没有儿子依仗,凭什么在自己面前端架子,简直可笑! 司马道福被推倒,顺势撞翻矮桌,染上一身酒水。 司马道子犹不干休,抓起酒勺狠狠砸下,怒声道:“你辱阿姨血统低贱,幸了阿姨的父皇怎么说?我和阿兄又算什么?!” 此语一出,满殿俱静。 司马曜握紧圣旨,看着司马道福,眼中浮现戾气。 褚太后知道,她不能再不出声。当下扶着宦者的手起身,开口道:“余姚醉了。” 四字落下,明显是不希望司马道子继续追究。 司马曜拉住暴怒的兄弟,任由宫婢将司马道福和李淑仪搀下,拱手揖礼,道:“让太后受惊了。” 这句话说得很有技巧,褚太后不禁侧目。 南康公主也放下酒盏,转头看了司马曜一眼。 “父皇有旨,太后明智贤德,扶持二帝,摄政前朝,操持宫中,德操可比舜帝二妃,今尊崇德太后!” 朗声念完圣旨,司马曜上前两步,将竹简高举,恭敬呈至褚太后面前。 看着略显陌生的少年,目及终于等来的尊封,不知为何,褚太后不觉半点高兴,反而心生寒意。 南康公主冷眼看着,觉得无比讽刺。 本该合力中兴晋室的两人,此刻却在勾心斗角。想想朝中的情形,再想想北方的秦氏和氐人,她忽然觉得意兴阑珊。 满殿烛火犹在,乐声歌舞不停。 脂粉酒香混合一处,红飞翠舞,环佩叮当,奢靡飨宴,满目盛景,却莫名的彰显颓废,昭示繁华过后的凄凉。 垂下眼眸,看着羽觞中的倒影,南康公主勾了勾嘴角。 乱世乱相,祸患将至,奈何高位者闭上双眼,一味的窝里斗。 或许,司马氏的气数终将走到尽头。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