妇人咧嘴一笑,露出两排浊黄的牙齿。 996急坏了,伸出爪子狠狠挠向妇人的脸。 “秦青,你千万别听她的!被绑进黑诊所,打了麻药推上手术台,鬼知道他们割的是你的肾还是你的心!你死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秦青,你别干傻事!” 妇人慌忙后退,冲秦青比划了一个打电话的手势,匆匆跑走了。 这里是医院,挽救生命的地方,却也是离死亡最近的地方。 秦青握紧名片,不言不语。 996快急死了,连连用爪子去刨他的手,又用牙齿去咬名片的边角。 秦青护住名片。 手术室的门忽然打开,医生迈着沉重的步伐走出来,叹息道:“家属,我们已经尽力了,你在死亡确认书上签个字吧。” 巨大的轰鸣声在秦青脑海中回荡。那些困苦却温馨的记忆,猝不及防,炸地粉碎。 秦青踉跄着站起来,冲进手术室。 大伯的尸体已经盖上白布单,一只手无力地垂落。正是这只粗糙的手,牵起了那个绝望又无助的孩童。也是这只手,将孩童抚养成人。 秦青死死握住这只手,嘴巴张了张,想喊一声大伯,发出的却是破碎的泣音。 翌日早上,秦青已陪着尸体坐在殡仪馆中。 他给段安泰打去电话请假。 “秦青你行啊!你越过我直接找刘琳琳请假。你跟她什么关系?你真够豁得出去,那种老腊肉也下的了口!啧啧啧!” 没有同情和怜悯,也没有假惺惺的慰问,段安泰在信号另一端轻蔑地笑,满口都是嘲弄。 “我大伯死了,我要请三天假。”秦青不得不重复一遍。 “你大伯不是你直系亲属,这个假我不批。你去找刘琳琳吧。陪她睡几觉,你想请多久请多久。”电话毫不留情地挂断了。 榨干了秦青的价值,自然也就可以翻脸不认人。这是段安泰一贯以来的做事风格。 秦青死死捏着手机,指尖不受控制地颤抖。 这个世界从来没有所谓的“公平”。一切都可以买卖,一切都是弱肉强食! 闭了闭眼,强迫自己冷静,秦青给刘琳琳打去电话。 这一次没有刁难,只有故作悲伤的声音轻言细语地劝慰,然后是直白露骨的引诱。 掩盖在引诱之下的,是肮脏的欲望。 “钱够不够?不够姐再借你一点。” “姐下班了过来,帮你一起办丧事。” “别伤心了,乖乖,你声音都哑了。” “以后啊,姐姐就是你的依靠。” “你其实可以不用过得这么苦。你大伯死了,姐来疼你。” 秦青一句一句敷衍,一句一句回绝,叼在嘴里的烟没有抽,却烧得只剩下半截。 明知道这个女人不怀好意,在孤立无援的境况下,秦青依旧觉得温暖。这份善意裹挟着太多私欲,但它终究是善意。 秦青花了三天时间办完葬礼。 因为收养了侄儿,大伯一辈子没找老婆,自然也就没有孩子。为了供侄儿读书,他辛苦几十年,没攒下多少钱,反倒欠了一屁股债。 这些债只能秦青来还。 医院那边的治疗费,亲戚们的借款,银行贷款,各种抵押…… 秦青把一堆借条平铺在桌上,一张一张抚平,一张一张计算。 996蹲坐在一旁不敢吭声。 数十分钟后,秦青算出一个数字。 八十七万,这个数字对少部分人来说不值一提,对绝大多数人而言却是一座大山。 秦青没有感冒,却觉得有些喘不过气。他站起身,推开窗,看着楼下被深秋掠走了生机的一颗枯树,许久不言。 苍白的脸被冷风吹得泛红。 “你别站那儿了。”996担忧地说道:“你身体差,不能受冻。” 这些天它也算见识了。秦青的身体真是玻璃做的,吹一吹风就打喷嚏,摸一摸冷水就头晕发烧,也不知道这么多年是怎么长大的。 “冻病了你就不能工作了。你怎么还债?”996跳上窗台,用爪子扒拉窗户。 “还债?”秦青眸光闪了闪,嗓音沙哑地低语:“以后我的人生,就只剩下还债了吗?” 他拿出那张名片,翻来覆去地把玩,苍白脸庞看不出任何表情。 “秦青,你别犯傻!你又不是走到绝路了!你可是清大高材生,业务能力一级棒,你上哪儿找不到好工作?”996伸出爪子去勾那张名片。 却未料秦青松开指尖,任由那张名片飘飘忽忽落下窗台。 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