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静心等待结果的状况,林啾的心态一向佛得很。 她举目望到天边,只见这所谓的“边界”处,除了无尽的血海之外,再找不出第二样景色。 “魏凉。”林啾抓着魏凉胸前的衣掌,抬眼望他。 “嗯?”他垂眸看着她,目中一片深沉平静。 “刚才,我心中一直想着你。”她道,“我不是为了王卫之而拼命,我只是想着,若是没有拼尽全力,又怎好意思腆着脸,告诉你我做不到?” 他眼中眸光一晃,似有动容。 “是我给了你太大压力。”他沉声道。 “不,我很喜欢迎风飞翔的感觉。”林啾冲着他笑。 情绪略一激动,便牵动了神魂的伤。 她的小脸刷一下变得惨白,冷汗涔涔而下。 魏凉的脸顿时黑了:“别以为哄我两句,我就会放过你。” 他狠狠地抬起一只手,摁住了她的脑门。 冰冰凉凉的气息顺着额心涌入,虽然治标不治本,却是大大缓解的她的疼痛。她能感觉到这样做对她的伤势帮助并不会很大,但他的损耗却非常厉害。 林啾胸口涌动着热流,她把视线转向一旁,快速眨了眨眼睛,摁下泪意。 目光一掠,便落到了正在血海上浮沉的王卫之身上,只见王卫之尸首的额心处,缓缓渗出了三滴晶莹剔透的血液。它们凝于皮肤表面,轻轻氤氲出三枚桃瓣般的形状。 正是那三滴荒川血。 林啾眉头一挑,反手攥了攥魏凉的衣裳:“看!” 见到这三滴血,她忽然想起还有一件事忘了向自家夫君交待。 “那个,魏凉,有件事我说了你可千万不要生气啊,是在荒川秘境中发生的事情。你离开之后,我……嗯……我……那个……”她欲言又止。 “嗯?”魏凉眼睑微压,沉沉看着她。 他看到,她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里快速地滑过一丝狡黠。 她道:“其实,荒川剩下的那缕残魄,跟在我的剑上,随我一道出来了,之前我向你讨剑髓,便是为了喂养他。” 魏凉的唇角微微勾起。 她的小心思,他一眼便看穿了——故意先误导他,叫他猜疑她是不是在秘境中做了什么对不住他的事,然后再说出只是荒川跟她出来了。 这样一来,他便会觉得“还好,不是什么大事”,却下意识地忽略了一样——她把这件事瞒了他那么久。 所以,她从前信不过他,如今信了。 他定定看了她一会儿,看得她头皮发麻,还以为自己那点小伎俩被他看穿了。 半晌,他弯唇笑了笑:“小事。一个剑灵而已,又不是养不起。” 林啾明显松了一口气,眼神稍微有一点飘,语气中露出一丝得意:“呵呵,是啊,夫君富可敌国!” 魏凉憋住了笑。他眸光一掠,望向王卫之的尸身。 王卫之额心的桃瓣颜色不断在转深,原本是晶莹剔透的血色,渐渐转成了深沉的鲜红,几十息后,竟是化为乌黑。 旋即,三粒黑血一粒接一粒破开了口子。 一丝丝半凝固的纯黑色血浆渗了出来,爬在尸身惨白的面孔上,异常骇人。 很快,王卫之的额头上密密地布满了蜿蜒交错的黑血,它们顺着两边鬓发往下淌,汇入血海中。 血流越来越疾。 从蜿蜒爬行的小溪,渐渐变成了奔涌的小泉。三枚“桃瓣”之上,黑色血泉汩汩喷溅,那张惨白的面孔上四处溅满了大大小小的黑色血点。 那血仿佛永远也流不完。 尸身下的血海中,就像被泼入了大量墨汁。一望无际的血色里,一团浓黑,簇拥着一个人。 渐渐地,额心喷出的血不再浓黑,颜色开始逐渐转淡。 王卫之的身体不再鼓胀,像是一只泄了气的球一样,软绵绵地浮在血海上,无声无息。 “结束了。”魏凉淡声道。 话音刚刚落下,便听到那具尸身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倒气声。 他一动,浮力失衡,身体向着血海下快速沉去。他似乎还没搞明白状况,“咕咚咕咚”接连灌进了数口污血,手脚在血海中胡乱地抓刨。 半晌,他总算是回过神了。只见他向上一蹿,反手重重拍在血海表面,身体借力腾空而起,带起一蓬巨大的血花。 在空中悬浮了半晌之后,他缓缓低下头,看着自己身上脏兮兮的袍子,嫌弃道:“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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