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又问,“预备往哪里去?” 仝则回答,“乘风而上直入九天。” 你来我往驴唇不对马嘴,正是土匪间云山雾罩的切口,大青山上通行的黑话。 领头的土匪当即一挥手,“有请,跟我们走着。” 深山老林,越走越是隐蔽,足足又奔了三刻钟,仝则身后的一行人眼看快被带得失去耐性了,这才终于望见了真的贼窟洞府。 天上飘着雪花,光线晦暗,寨子里则是灯火通明,那正堂远比高云朗的匪窝要气派得多。 大青山号称有一千土匪,这么看上去所言未必是虚。 跟来的人都被带到下处休息,匪兵正打算把裴谨也一并带走,便被仝则伸手给拦了下来。 “师爷不算我的兵,也是亚先生派来商谈的使节,需要一起去见梁九爷。” 匪兵头子看了看裴谨,心中嘀咕道,这身扮相加上这副长相,怎么看都不大像师爷,倒挺像个面首。 “这位师爷怎么称呼?” 裴谨很有自觉,端起一脸面首般的骄矜,“好说,姓薛,单名一个飞字。” 用母家姓氏啊,至于飞字,仝则摸着鼻翼暗暗揶揄,这人眼下的行为,的确是够放飞自我的。 那土匪又看了裴谨两眼,有些迟疑道,“薛师爷瞧着面善,不知道咱们是不是在哪见过?” 仝则一听,脖子上的汗毛立时根根竖起,却见“薛飞”薛师爷不紧不慢地一笑,“我老家在长白山,怎么你也是那的?该不会从前还做过邻居吧。” 说话间,似不经意般带出了点当地口音。 那土匪还是疑惑,这时却见有人从里头飞奔而出,冲着他嚷嚷道,“九爷正等着呢,别磨蹭赶紧带人进去。” 这么一打岔,一群人方才入内进了正堂。 仝则自从踏进山寨大门,脑子里的弦便已拉紧,眼风扫到那堂下两侧设有七八个座位,全都满满当当坐着土匪,当然没有人正襟危坐,一个个全都七扭八歪,一路紧盯着他二人看。 视线再往上转,见堂上摆了一个硕大的太师椅,椅面上铺就一张雪白的狐狸皮,上头坐着的人,显然就是匪首梁坤。 高云朗说过,梁坤其人阴狠毒辣,勇猛如虎,狡猾如狐。这妖魔化的形容,难免让人联想起妖魔化的形象,然而此刻正主就在眼前,非但没有三头六臂,更是长得一点都不恐怖。 不像高云朗那般浓眉大眼,梁坤是个模样相当清秀的男人,眉眼细长,肤色偏白,坐在那身量显得不高,略微还有点瘦小,让仝则在第一时间想起一句话,会咬人的狗不叫。 梁坤稳稳坐着,直到仝则走到台阶下,方才站起身,对望片刻,他笑着展开了双臂,“终于把你盼来了,王先生,依着你们的规矩,是不是该先来个拥抱啊?” 众匪附和的笑起来,气氛登时一松。 仝则上前两步,遥遥伸出手,“九爷,亚先生托我给九爷带个好。” 梁坤行九,是家中老幺,和多数土匪一样出身贫苦。但他好像生来志气不凡,反正打小就不相信自己会当一辈子苦哈哈的农民,少年时不顾父母反对离家出外闯荡,等闯出了名堂却再没和父母兄弟有任何联系,甚至连一个大子都不曾往家送,算得上是真正的冷血冷情。 见仝则摆这番姿态,梁坤会意一笑,上前握住了仝则的手。 两人相对站着,梁坤的身高其实仅到仝则的下巴,但行家一搭手便知有没有,悍匪手指粗糙,一根根骨节分明,加上不显山不露水的暗暗运劲,捏得仝则虎口一阵生疼。 礼尚往来,仝则用了七分力回握过去。 须臾,梁坤细长的双眸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讶异,心道这胡子拉碴的二鬼子手劲不小,倒还真不像看上去那么绣花枕头。 估量完毕,双双返身落座。 梁坤率先道,“亚先生有什么交代?第一批货,咱们钱货两清,第二批重炮何时运抵,我的银票也会跟着奉上。” “九爷是痛快人,向来稳妥,亚先生很高兴能结交你这个朋友。”仝则含笑道,“一切按原定计划,不过眼下还有件事需要麻烦九爷。” 梁坤眯了下眼道,“王先生请讲。” 仝则说,“上一装枪械时,兄弟们没留心,有十来支枪托上还刻着有亚先生的家族徽章。亚先生的意思,那毕竟代表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