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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节


到底是什么东西?掂起来没重量,摸上去平平展展,应该是张纸吧。

    抽出一看,是个牛皮纸大信封。

    拆了口,伸手进去掏,又掏出一个中号的白色信封。

    丁州有点不耐烦:这一层层的,是耍着他玩呢?

    好在,白色信封里,有东西了。

    手感像是张照片,他抽出来。

    有那么一两秒,耳朵忽然听不见这屋里的声音,却能听到无穷远处的:沙暴卷袭,冰川裂塌,落石隆隆。

    丁州冲了出去。

    太久没出过屋子了,忘了这条街上有多拥挤,一出巷口,几乎冲撞到游客身上,踉跄着差点绊倒,满目摊头、店面,连街中央都被占据,吆喝声此起彼伏,相机闪光彼伏此起。

    好不容易站定,四下都是人,到处是被灯光切割得光怪陆离的人脸和背影。

    人声像蛇,扭曲着往耳膜里钻,有人抱怨说,这老头有毛病吧,有人催促说,离他远点,别摔了赖上我们。

    丁州站在熙来攘往的人群之中,大吼:“叶流西!”

    没有回应。

    喧闹声像海浪,夜色越重,浪头越高。

    ——

    售票的小何正忙着安抚等得不耐烦的观众,见丁州回来,急急迎上去,催促的话还没说出口,丁州先说了句:“退票。”

    他推门进屋,迎着满屋的诧异目光,僵硬地走过戏场,走入后台,走进自己那间拥挤的卧房,一屁股坐倒在床上。

    门外的吵嚷声大起来,夹杂着小何赔不是的声音,丁州呆呆坐着,忽然伸手去拽自己的头发,拽下了发套,拽破了脸上结层吹皱的硫化乳胶。

    ——

    退钱,退票,挨骂,小何终于点头哈腰地送走了最后一个客人。

    然后赶紧窜进后台,叫:“东哥……”

    下一句话咽回了嗓子里:昌东坐在那,花白的头套抛在边上,脸上的胶皮有撕下的,有仍挂着的,作假的胡子搓扯得凌乱,整个人怪异狰狞,像面皮耷拉的丧尸。

    这是怎么了啊?

    ——

    小何早先和丁州搭伙,丁州耍皮影,小何宣传、接待、物料一把抓,仗着是旅游景区,客流大,不敢说很有利润,过日子是没问题的。

    但也有隐忧,丁州上了年纪,身体又不好,像秋天挂在枝头发黄脆干的叶子,指不定哪天就化作黄泥更护花去了。

    两年前,丁州的外甥昌东忽然投奔了过来。

    小何忙着赚钱娶媳妇,懒得趴网,也不关心新闻,没听说过什么“黑色山茶”,就觉得昌东挺怪的:大好的年纪,大好的人才,不事生产,整天死气沉沉,几天都不说一句话,也不出屋子,跟个现实版怕见太阳的吸血鬼似的。

    丁州也劝昌东:“你找点事情分散注意力也好,不要每天都想着那些不好的事。”

    然后昌东就玩上皮影了,跟着丁州学挑线,让皮影人跑、立、坐、握、滚、鹞子翻身、杀回马枪,有时也自己刻皮子,用凿刀雕出星眼、梅花、万字纹,酒精灯烘烤着融胶色,趁热点染敷彩。

    小何心里别样欣慰,觉得丁州后继有人了:耍皮影戏本来也用不着什么正规训练,现在观众专业的少,看热闹的多,看门道的更是几乎没有——昌东能学个样子,糊弄着开戏就可以了。

    一年多以前,丁州因病去世,戏场“休息”的牌子挂了几天,怕影响生意,没太对外M.iyIGUo.N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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