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甄停云做女儿的却也不好逼迫太过,毕竟裴氏是亲娘,如今还在病中,若甄停云说得太过了,指不定还有人要说她这是不孝。 一侧的甄倚云立时便意识到了这一点,不由垂泪,哽咽道:“二妹妹,我知道你是不高兴娘将庄子交给我打理。可,可这也是因着我已经及笄,娘是想着教我理家管事,这才让我拿庄子试一试手罢了,地契等也都还是在娘那里的……二妹妹,你如今年纪还小,何必急着要这些?非要为着娘的一句玩笑话,这般咄咄逼人?” 甄倚云这么几句话,堪称是颠倒黑白,说得好像甄停云是因为嫉妒她才会死皮白赖的与裴氏讨庄子一般。 “大姐姐误会了,”甄停云不以为意,似笑非笑的凝视着甄倚云那张泪盈盈的小脸,语气沉静而克制,堪称温文有礼,“大姐姐是女学生,读过书,博闻广识,想必也是看过《韩非子·外储说左上》,应知道曾子杀猪的故事。曾子曰:‘婴儿非与戏耳。婴儿非有知也,待父母而学者也,听父母之教。今子欺之是教子欺也。母欺子,子而不信其母,非所以成教’。” 曾子这句话的意思是,“在小孩面前是不能撒谎的。他们年幼无知,经常从父母那里学习知识,听取教诲。如果我们现在说一些欺骗他的话,等于是教他今后去欺骗别人。虽然做母亲的一时能哄得过孩子,但是过后他知道受了骗,就不会再相信母亲的话。这样一来,你就很难再教育好自己的孩子了” 说话间,甄停云抬起眼睫,眼眸就像是水晶珠子,黑白分明,剔透晶亮,似能映出人影来。 裴氏听着她这些话,又是一阵的气噎,只觉得自己的脸皮都要被这孽障给揭了下来,踩在地上了!她原就有些气虚体弱,精神不济,初时听着甄停云上榜便觉着头疼,此时更是头疼欲裂,眼前一阵阵的发黑,几乎便要晕厥过去:这孽障!真当自己听不出来吗?她那句“大姐姐是女学生,读过书,博闻广识,想必也是看过《韩非子·外储说左上》,应知道曾子杀猪的故事’,这分明就是指桑骂槐,是意有所指,她这是在暗讽自己——裴氏也是女学毕业的女学生! 就在裴氏恼羞成怒,将将发作时,忽听门外传来低沉的笑声—— “说得好!好个‘母欺子,子而不信其母,非所以成教’。”只见甄父抚掌一笑,阔步从门外而入。他抬起眼,锐利的目光在众人身上掠过,然后转向甄停云,扬声笑道,“既然你考中了女学,你娘先时也许了你庄子,那庄子自然就该是你的。迟些我就叫人把地契送去给你。” 第50章 得庄子 甄父此言一出,屋中众人皆是神色大异,无论是榻上的裴氏还有站在一边的甄倚云都变了神色,只有甄停云神色自若,回身一礼,认认真真的道:“谢父亲。” 甄父看着她的目光温和,满含欣慰。 一侧的甄倚云攥紧的右手伤口崩裂,伤口处血肉模糊。与此同时,她的心也痛得要滴出血来:那庄子,明明是娘亲口许了要给她的! 甄父寒门出身,裴氏出嫁时裴家也正艰难,并没有太丰厚的嫁妆。所以,甄家如今统共也就这些东西,都是这些年陆续置办下来的,除去要留给甄衡哲的外,那些庄子铺子若是给了谁一样,剩下的人就会少了一样。原本,她比甄停云年长,又得裴氏看重,家里东西都是紧着她先,自然不必担心这些。可这回若是真把这庄子给了甄停云,那她怎么办? 甄倚云恨得简直能咬出血来,好在她到底还是些理智,是个知道轻重的,最是了解甄父的脾气:甄父一向最不喜欢子女无理取闹,尤其是哭闹央求,自己此时哭闹反对,只会令甄父更加不喜。所以,甄倚云只得将目光转向裴氏,满含期盼和哀求。 裴氏自也会意。不过,她一向都不在人前反驳甄父的决定,这一回也只是委婉道:“会不会太急了一些?停姐儿她年纪还小,便是要把庄子给她也不必这样急吧?实在不行,先叫她管着庄子,地契这些我做娘的暂时替她保管着,等她大些了再给也不迟。” 甄父一脸正色道:“既是说了要给,自然是连地契一起给。”顿了顿,他转目去看裴氏,语声轻柔,语调却是不容置喙的坚定:“沅君,我们为人父母原就该以身作则,言出必行。既然你当初许了她庄子,如今自然也不能吝惜。” 裴氏脸色微僵——甄父平日里不会这样直接叫她的名字,若是叫了,那就只有两种情况:一是夫妻两人私下亲昵时,二是甄父心生不悦时。 裴氏沉默了片刻,到底还是没再驳了,只冷着脸哼了一声道:“罢了,就听你的吧。” 甄父暗叹了一口气,正欲开口安慰妻子,忽而又听身侧的幼女怯生生的追问了一句:“那,大舅母给我的铺子呢?” 裴氏原就是碍着丈夫的面子,这才勉力压着火,怀着割肉的心把庄子给出去,此时听得甄停云这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