睁开眼,从铜镜中望见福姐儿不惹眼的打扮。分明是想温声嘱咐两句,到嘴边的话却突然有些不是滋味。 “皇上准你戴凤翅,做什么不戴?” 福姐儿挑起无措的眼睛看向镜中肃容的苏皇后。 答案如此显而易见。她要去见的是太后,违制戴了不合身份的东西,太后不会怪责赵誉纵她,只会觉得是她不安分。 第一印象便不佳,将来…… 可这话,福姐儿不能说。 她的前路几乎已经定下,人已入宫,还与赵誉有过了接触,除此而外,她再没任何旁的选择。可到底她还是个冰清玉洁的姑娘,如何与人分辩,说自己是为自己在宫里的将来考量? 福姐儿低下头去,垂手立在那里,只说:“福儿不敢。” 羽睫纤长,如此诺诺地说话也是惹人怜爱的模样,苏皇后听见自己心底惆怅的叹息。 总是要亲手推人到他身边去。何苦又来刁难这可怜的孩子? 苏皇后眸光柔和下来,张嬷嬷适时端了药进来:“娘娘,将来请安的娘娘们都遣了,奴婢叫人去琼霄阁瞧了眼,殿下这会儿已打点完备,约莫就要来了。” 气氛一经缓解,屋中似乎人人都松了口气。 福姐儿趁势退后数步,将自己掩藏在角落里。苏皇后用了药,用帕子沾了沾嘴唇,屋外一阵轻缓的步声,伴着环佩轻响,岳凌含笑打了帘子:“殿下到了。” 一个身穿碧绿宫装的少女匆匆奔了进来。 苏皇后眸子霎时蒙了层雾气。“光华!” 少女扑进苏皇后怀中,瓮声瓮气地道:“母后,孩儿听说您病了,几番想要过来瞧您?他们非拦着不准,说怕相互过了病气。孩儿担心死了!” 抬头细细打量苏皇后的神色:“母后,您可好了么?” 母女俩哭了一阵,张嬷嬷在旁劝了几句才止了泪。苏皇后招手唤福姐儿近前,指着她道:“这是你三舅父家的婉柔。” 光华抬脸瞧了瞧她,刚哭过的脸上染了几分羞意:“许久不见母后,心里实在太过忧心,一时失态,叫柔表姐瞧笑话了。” 福姐儿上前见礼,被她一把扶住了。光华挽着福姐儿手臂亲切地道:“我在宫里素来也没玩伴,柔表姐既进了宫,我今后定不会孤单了。” 眼睛滴溜溜望着福姐儿不放,笑嘻嘻地道:“柔表姐真好看。” 福姐儿本还担忧这位天之骄女不好相处,几句话下来,发觉她竟是个十分娇憨可人的孩子,两人只差两三岁,本又多了几分亲切感。福姐儿提起来的心稍稍回落,大大方方地跟她见了礼。 苏皇后不免嘱咐二人:“去了太后宫里,要乖顺些,要有眼色。太后喜欢伶俐的孩子,莫像个木头似的杵在那儿,什么都等着人吩咐,听见了?” 福姐儿和光华并肩朝外走,天色十分亮了,阳光洒下来柔柔地笼在身上。福姐儿低声问她:“去太后娘娘宫里,我该……” 话未说完,被光华挽住的手臂陡然被用力甩了开。 福姐儿错愕地看向她,但见光华稚嫩白皙的脸上带了一抹嘲意:“怎么,讨好我母后勾搭我父皇还不止,还想讨我皇祖母欢心?” 福姐儿怔怔地看着她。阳光下,少女脸上细细的绒毛都镀了一层光芒,她娇俏的面容却是如此狰狞,如此陌生。 与适才在屋中与她亲切说话儿,喊她“柔表姐”的少女判若两人。 身后的宫人似乎早已见怪不怪,纷纷垂头远远立在原地,只作听不见、看不见。 光华抱臂上下打量着福姐儿,嘴里发出讥诮的轻笑。 “你不是不乐意进宫伺候我父皇么?怎不做绝些,把这张狐狸精脸皮彻底毁了?乔张作致摆姿态,不过想要我父皇心痒难耐多注意你吧?你把我父皇当成了什么人?又以为自己是个什么东西!” 福姐儿已从一开始的错愕中回过神来。 眸子轻轻眯起,弯起好看的弧度。 鲜嫩的肌肤在阳光下泛着健康的光泽,微启的唇瓣颤了颤,又轻轻抿起。 光华听见她轻轻叹了一声。 福姐儿瞥了她一眼,没再多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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