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桥一言不发抽刀挡住他去路,林玉成轻蔑一笑,又回身走向赵誉,将油腻的手在身上擦了擦,笑道:“从一开始,林某就知道当日那步棋,皇上有可能已准备了许多年。林某到现在都不敢信,一个十八岁还未及冠的小子,是如何做到,能隐过自己的野心,瞒过了所有的人?朝中大臣,宗室诸王,当时先帝,太子和皇长子,哪个不是一时英杰?皇上就是这些人中,装傻充愣,一派平和地过了那么多年。” 听及他用词不妥,有大臣起身斥了他两句,林玉成并不理会,迈步欲朝玉阶登去。 黄德飞连忙出口制止:“林将军,不得僭越!” 林玉成哈哈一笑,旧地就在那玉阶最下头的一层坐了,“林某也装了许多年的文雅,累了,太累了。皇上若不介意,林某不想再装了。林某过惯了马背上的日子,连幼子都是马背上生的,跟南湾一个土民的闺女……啧啧,可惜死的早,性子真野,比京师女人好太多了。” 下头那些朝臣脸色越发难看,纷纷指责他御前无状。 赵誉并不吭声,亲自斟了杯酒,叫黄德飞持了,送到林玉成唇边。 “林卿,今日佳节,朕上一杯未敬成,这杯敬林卿。当年襄左从龙,林卿于朕的忠心,朕从不曾忘。林卿与朕走到今天这个地步,朕亦心痛不已。后头的事,朕不想理了。” 他随手摆了摆,下面就有人站了起来。 赵誉道:“今晚黑甲兵暴乱逼宫的前因后果,还有林卿的清白,都交与你审,朕酒多了,众卿慢饮。”说着,就站起身来。 众臣起身恭送赵誉。 林玉成坐在阶上笑道:“不曾想,最终皇上竟把老夫交到亲家手里。” 苏煜扬温文拱手一礼:“林将军,苏某身受皇命,务需公正,既为正事,得罪之处,还望海涵。” 林玉成无可无不可地笑了:“好说。” 苏煜扬朝徐汉桥打个眼色,徐汉桥一手执刀,一手朝林玉成做了个请的手势。 几个侍卫想上前绑缚林玉成,苏煜扬笑道:“不必了,林将军何等身份,不得无礼。” 两人并排下了玉阶,林玉成仰头迎着午后稍嫌惨淡的阳光,淡声道:“煜扬审我,我自当知无不言,只是我有三问,想煜扬为我解惑。不得答案,死亦难安。” 苏煜扬轻轻笑了下:“林将军不必说,叫我猜猜看如何?” 林玉成无可无不可地笑了笑。 苏煜扬道:“林将军第一问,黑甲兵暴动带头人是何人,军中是否一直存在朝廷的细作?” 林玉成笑容淡了下来,目光郑重地看着苏煜扬。 “确实有皇上的人在将军身边,不过这回暴动,参与的不是黑甲兵,是御林军假扮的。九门虽破了两门,但都在城防营控制范围内,百姓未得侵扰,皇上爱民如子,林将军是知道的。用几个与林将军身边肖像的做先锋,袭了几个御史大人的宅子,只要这些人认定了是将军您行事不轨,这便够了不是么?至于您那些兵马,您不在了,自然回归朝廷重新编制,根本不足忧心。便是中有想不开要作乱的,齐韬父子这些日子在通州征集的新兵和手里新打的铁器,亦不是吃素的。” 见林玉成不语,苏煜扬续道:“林将军关心的第二件事,依卑职看,多半是顾虑远在南湾的林嘉?” 苏煜扬叹了声:“说起来,林小将军真是孝顺。回京路上他改道向西,名义上是回南湾手边,其实是联系镇守西部的何之阳将军,以西南联合,携手对抗朝廷。这回林将军回京,一旦皇上表现出想要收回兵权罢了将军职权的意思,这两个人就会适时上表,名义上表忠心,实则威胁恫吓,令皇上不敢轻举妄动。只是将军百密一疏,何之阳虽是您旧部,可他亦是一方军首,帮您对抗朝廷,若是赢了,要屈居您之下,说不定还‘鸟尽弓藏’,若是败了,与您一块儿被诛连九族万劫不复,这对他有什么好处呢?将军您是性情中人,觉得全天下人都该向您一样讲义气,可旁人不是这么想的。何将军年纪轻轻就镇守一方,将来论功行赏,封妻荫子风光无限,大好的日子在前招手,他何苦兵行险招,大好前程不要,要跟着您挣命呢?旧谊比起妻儿的性命,哪个来得重要,林将军您说呢?” 林玉成步子顿了顿,自嘲地笑了。 苏煜扬道:“何之阳将军一接到林小将军的密信,就已快马上报皇上。如今林小将军‘做客’西北,一时半会儿是没法来给将军您解围了。至于第三件事,林将军所关心的,怕是家眷性命安危?” “将军放心,皇上念着旧情,您的两个千金都已成家,罪不及外嫁女,您的幼子尚未成人,亦不必忧心。至于林夫人……” 苏煜扬顿了顿道:“毕竟是煜扬姑母,将军抬了做妻后,这十余年一直留在京城。煜扬此番立了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