轩窗外素雪覆着松枝,屋檐下结了冰,折出莹白的光。侍从端着温热的药碗, 掀开帘拢入内, 正好瞧见倚坐在榻上的谢淮。 墨发披散, 容色如雪, 他半倚半坐在榻侧, 一双手缠满了白布, 神色难辨地凝望着窗外庭中雪。 侍从大喜道:“公子,您醒了。” 说罢,连忙将药碗置于案上, 去搀扶他。 谢淮淡淡地挥了挥手, 凝望着窗外素雪,嗓音尚有几分暗哑,却问道:“今日初几了?” 侍从恭敬道:“您睡了两日,今日已是初十了。” “……是吗。” 谢淮长睫微颤,回过首来,语气稍冷道:“信呢?” 侍从一愣,反应片刻, 才想起他问的是从安国侯府寄来的信。每逢初十,安国侯府的阮小姐便会给谢淮寄一封信,三年来,风雨无阻。 提及安国侯府的信, 侍从目露为难,犹豫几许道:“公子,信被裴小姐拿走了。裴小姐说您这几日伤重,不宜分神看信。” 谢淮冷呵一声,一双幽眸浮起沁人的冷意。 侍从心生寒意,不敢言语。 良久,闻得谢淮如霜似雪的声音—— “拿着我的剑去寻裴小姐,告诉她莫多管闲事,不然……刀剑无情。” “……是。” …… 晋安的雪色浅浅,连绵二日。 安国侯府中,若若盼了许久,终于盼到了谢淮的回信。 只是不曾想,信中仍是寥寥数语,且没有半分关怀,只道:“镇北无事,且将匕首还给我。” 送人的东西还能要回去? 若若气极,提笔写道:“做什么春秋大梦。” 末尾,是重重的一笔,以宣泄自己深深的不满。然想起谢淮淡淡的双眸,若若不禁又顿了顿,良久,伏案悄悄又落下几字。 谢淮收到回信时,一眼便瞧见了那句“做什么春秋大梦”。 他却并未生气,反倒是轻声笑了笑。正欲将信折起,却又瞧见信尾处藏着一行微不可见的蝇头小楷。 他顿了顿,轻轻摩挲着那一行字——“待你回晋安时,亲手归还。” 真想,回晋安啊。 然时光飞逝,晋安却依旧回不得。 千里阻隔,晋安城长巷深深,绿柳枯荣。镇北黄沙纷纷,日升月落。昔日一别,细数已过了七年。 这一年,谢淮依旧没能回到晋安。而这一年,若若十四有余,快行及笄之礼了。 三年前,安罗涟生了一个白白胖胖的小公子,取名阮青君。阮青君今年三岁,生得明眸皓齿,玉面可爱。只是与病弱的若若不同,小公子阮青君是个小胖墩,走起路来噔噔作响。 小公子素来知事,待府中人客客气气,却最爱跟若若撒娇。拽她的衣摆,摇她的手腕,姐姐长姐姐短地叫唤。 是日,若若与临薇约好了去东坊的桃花阁喝酒。 小公子明眸一觑,见她要出门,顿时机灵地粘了上来,奶声奶气道:“姐姐,你去哪里呀?” 若若俯身,发间碧玉簪泠泠,温柔笑道:“姐姐要去桃花阁,你乖乖在家等姐姐,好不好啊?” “不好!” 小公子嘟了嘟嘴,攥住若若的青澜袖:“带我一起去,带我一起去嘛——” 若若丽眉微凝,正色道:“不行!桃花阁是喝酒的地方,你还小,不能去。” 姐姐如此决绝,小公子闻言,顿时皱起了糯糯的一张脸,忽然,他哼道:“你不带我去,我就将你上回不喝药的事告诉娘亲!告诉父亲!告诉祖母!” 小公子一顿三连。 若若仰身:“……什么?” 小公子又磨牙嚯嚯:“还要告诉在镇北的谢淮表哥!” 若若狠狠一顿:“……” 她严肃地摸了摸小公子的头,道:“……好好说话,不就是桃花阁吗,姐姐带你去就是了。” 桃花阁,酒香醇厚。 临薇眸色恍然,俯身望着粘在若若身侧的阮小公子,怪道:“……若若,出来喝酒,带个小胖墩做什么?” 阮小公子哼了哼:“你才胖。” 若若则是心虚道:“……青君在府中无聊,我身为姐姐,理应带他出来逛逛嘛,免得他在府中闷坏了。” “……是吗。” 临薇目色悠悠,起身道:“我看你八成是又被这坏小子威胁了。” “……咳,不说这些了,喝酒喝酒。” 二人便不再多言,携着安小公子入了桃花阁,在镂空木窗旁坐下。酒家端上一壶醇香的桃花酿,清香四溢。 若若却取了个小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