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可笑,沈玦想,夏侯潋真是个白痴,他以为自己还能再回到从前么? “夏侯潋,谢惊澜已经死了,现在站在你面前的是沈玦,”沈玦慢慢道,苍白的脸上秋霜一般漠然,“沈玦是个太监,是奴婢,是主子养的狗。拿什么笔杆子呢?” “你!”夏侯潋一阵心酸,想说什么,又不知道说什么,哽了半天,才艰难地说道,“少爷,你和我不一样,我是个刺客,如今背的命债掐指一数也有两三桩了,再多几桩也没什么。以后你要杀什么人,只管交给我,我帮你。欺你之人,我帮你杀,侮你之贼,我帮你斩!” “哪有什么不一样?”沈玦笑得嘲讽,“拿笔杆子就和拿刀不一样么?你太天真了,夏侯潋。挟刀在手,可夺一人之命;重权在握,可灭一家之门;更遑论天子一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笔墨印玺,才是这世间最脏臭的东西!你以为你们刺客背的命债最多吗?不,最该下地狱的人是坐在奉先殿的宝座上,享受万民朝拜的那个人!” “我、我知道,可是……”夏侯潋嘴笨,脑子里一团乱,抓耳挠腮了半天,不知要如何说。 “你无非就是不想我走上这条路罢了,对不对?”沈玦淡淡问道。 “对,没错!”天子怎么样夏侯潋一点也不想管,他只知道谢惊澜说过,阉党在时,他退居州县,阉乱平复,他匡扶社稷,沈玦怎么能成为谢惊澜口中的阉党! 夏侯潋深吸了一口气,道:“少爷,你不明白的,手上沾了血就再也回不了头了。杀人会上瘾,你杀过一次,就会有第二次,有第二次,就会有第三次。你会越来越不把人命放在眼里,你会觉得人和草也没什么分别。死了就死了,没了就没了。少爷,你真的想这样么?” 他等着沈玦回答,沈玦神色依旧淡淡的,像结了一层冰,他扭过头,凝视着夏侯潋,缓缓问道:“哦?有何不可?” 夏侯潋不可置信地睁大双眼。 “夏侯潋,我问你,”沈玦的眼眸波澜不惊,“你为什么杀人?” 夏侯潋怔了怔,道:“为了活着。” “那么,我也是。”沈玦的嘴角浮起一个极轻的笑容,低声道,“我已经走上这条路了,就算万劫不复,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兰姑姑的仇我要报,魏德我要杀,东厂我要掌,司礼监掌印我要当。你如果不乐意看着我这样,就走吧。” 沈玦说完,抚平夏衣上的褶皱,头也不回地踏出回廊,苍穹浩渺,广阔无垠,他形单影只地走在底下,显得有几分孤绝。 夏侯潋看着他的背影,久久没有言语。 那之后,沈玦和夏侯潋两个人好些日子都没有说话。沈玦闷头做事,并不管夏侯潋怎么想怎么看,夏侯潋也没闲着,这几日都不见人影儿,不知道在忙些什么。两个人晚上碰了面,照常熄灯睡觉,什么话儿也不说。 这天沈玦给高妃布菜,膳房换了个管事,他们的饮食又恢复正常了,高妃欢喜地在地上打滚。她这几日又迷上了胭脂水粉,把自己的脸涂得跟猴屁股似的,白粉又扑得太厚,一说话就簌簌往下落。现如今,她疯魔的程度可谓叹为观止,简直人嫌狗厌,连其他两个疯娘娘都不屑与之为伍,深怕落了自己疯的档次,也只有沈玦能心平气和地和她说说话。 摆完菜,踅过身,却见夏侯潋站在门槛外面看着他。 “干什么?”沈玦声音凉凉。 夏侯潋从背后掏出一把三尺长的木刀,平平端在手上。 沈玦疑惑地看着那柄木刀,不着边际地想,难不成夏侯潋觉得他将来是个祸害,得扼杀在摇篮里,所以想用这把木刀把他戳死? “我怕你把自己给玩死了,教你几招管用的,到时候要是马失前蹄,被抓进大牢,说不定能凭着绝世刀术逃出去。”夏侯潋装模作样地长叹了一声,“然后呢,你来投奔我,有功夫傍身,我也好给你安排差事。” 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