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花。他看了看夏侯潋,提步想要进去拜祭,衣袖却被一只白生生的小手拉住。回过头一看,是一个小小的人儿,穿着孝衣,睁着大大的眼睛望着他。 沈玦认得她,她是司徒谨的女儿,司徒弄玉。 “督主叔叔,我爹爹什么时候醒啊?他都睡了好久了。他之前答应了我要骑马马的。”玉姐儿咬着指头问。她才四岁,还不明白她爹爹永远没法儿醒了,以后再也不会有人给她当马马骑了。 沈玦头一次不知道要怎么应对,两个人大眼瞪小眼,对视了许久也没有答话。 旁边的夏侯潋蹲下来,摸摸她的头顶道:“等你长大了,爹爹就会醒了。所以玉姐儿要听娘亲的话,乖乖长大。” 玉姐儿疑惑地问道:“可是睡那么久,爹爹不要吃饭吗?” “爹爹去当神仙了,神仙是不用吃饭的。” “那要是我想和爹爹玩儿怎么办呀?”玉姐儿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闷声道,“爹爹平常就总是不回家,都不和玉儿玩儿。要是我想和爹爹说话了怎么办呀?” 夏侯潋拉起她的小手,道:“要是玉姐儿想爹爹了,可以和星星说话。爹爹听到了,等玉姐儿睡着了,就会到梦里去找玉姐儿。” “真的吗?” “当然,”夏侯潋拍着胸脯保证,“我娘也在天上当神仙,每次我想我娘的时候,就跟星星说说话,晚上她就来梦里找我喝酒了。但是有的时候她去干活儿了不在家,可能听不见,就来不了了。所以玉姐儿要有耐心,要慢慢等。” 玉姐儿迟疑着看了夏侯潋半晌,才重重点头嗯了一声,扭头跟着丫鬟去玩雪了。 沈玦道:“她迟早会知道的。” “能拖一时是一时吧,她还那么小,至少多开心一会儿。”夏侯潋说。 沈玦望着玉姐儿的背影站了一会儿,转过身去灵堂里上香。明月看见他,站起来福了福身子。她没再哭,眼泪已经干了,脸色苍白得像失去了颜色,仿佛可以融进雪里。 沈玦执起线香,插进泥金香炉。司徒谨躺在布棚子里,很安详,像是睡着了。沈玦想起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他刚和夏侯霈打了一架,受了重伤。可即便受了重伤,还叮嘱他要走有灯烛的地方,要提防阴影里的刺客。他一直都是老好人的性子,看起来严肃冷峻,其实婆婆妈妈,还喜欢多管闲事。 明月端了一杯茶过来,沈玦没有接。断了一条左膀右臂,好像连怎么拿起茶杯都忘了。 “你今后打算怎么办?”沈玦问她。 明月放下茶盏,道:“我打算带玉姐儿回朔北一趟。阿谨的家乡在那儿,我想去看看。然后去江南,我攒了点儿银子,可以盘一个门面开医馆。” “终究是女人家,不方便。朝廷有优抚,你不必如此操劳。” 明月摇摇头,轻声道:“这是我和阿谨两个人的愿望。” 沈玦沉默了一会儿,忽然问道:“司徒可曾跟你说过,他曾经救过我的命?” 明月茫然摇头。 “宣和二十六年,皇上秋猎,先福王的马被人动了手脚,发起狂来,魏德抓我挡马,是司徒把马射翻。先福王因此而跛脚,但我也幸免于难。后来司徒发配边疆,那时候我只是乾西四所的小太监,没什么能耐,也就没有伸出援手。说到底,我欠了他的。”沈玦道,“所以,日后你要是有什么难处,尽管同我开口。” 明月轻轻摇头道:“可是督主后来也救了我的命,还调阿谨去了东厂,督主早已不欠阿谨了。” “不,”沈玦望着供桌上的烛火,道,“司徒谨救我是冒着性命的风险,那时我们素昧平生。我救你是因为我已经身居高位,拉你一把不过是举手之劳。我终究还是欠他的。”他扭过头,招呼沈问行过来,“去,从府里调一支卫队给司徒娘子。” “督主……”明月想要回绝。 沈玦打断她:“朔北靠近瓦剌,这几年不太平,你一个人带着孩子去不合适。这支卫队以后听凭你吩咐了,你如何用都不必回我。” 明月不再拒绝,颔首福身,“多谢督主。” 沈玦站了一会儿,踅身离开,走了几步,又停下来,“司徒的案子若是有眉目,我会派人来知会你。” “不必了,”明月惨然微笑,“阿谨已经没了,杀了那个人也于事无补。我现在只有一个愿望,就是玉姐儿平安长大。” 沈玦点头道:“也好,此事你不必再管。奈何我沈玦睚眦必报,这个债,我会替司徒讨的。” 他说完便往外走,夏侯潋跟在他身后,一行人顺着抄手游廊步出垂花门,走到大门口的时候,身后忽然传来明月的声音。 “督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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