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脖子微微后仰, 脑子里混混沌沌的。 失去意识之前, 他明明在长公主的府门前。抬手捏了捏眉心,后脑勺遭受的重击仿佛还在隐隐作痛,一时间思绪并不清晰。 耳边是熟悉的声音在一惊一乍地说话,烦不胜烦。 周和以抬眼去瞧, 只见方自仲正小心翼翼地打量他。一晃眼,他惊觉方自仲本该布满褶子的脸此时却分外光滑, 定睛在一瞧, 这是年轻时候的方自仲。这一瞬间,脑中的混沌犹如潮水般褪去。他低头去看了眼搭在薄被上手腕, 白皙光滑, 没有被箭矢穿透的疤痕。举起双手, 左手中指食指之间没有拉弓磨出来的厚茧…… ……所以,他是被这一棍子给敲回来了?这是十八岁的自己? 举着双手,周和以心中惊疑不定。他于是尝试着动了动腿脚, 那股仿佛被桎梏住十分阻滞的感觉消失了。所以,这确实是自己的身体?! 窗外的天色将将熹微,门窗紧闭,耳边是寺庙里一声一声厚重的钟声。那钟声由远及近,仿佛敲在了人心上。周和以缓缓扫视着屋中,大梦一场,一时间竟有些不知今夕是何年:“这是哪儿?”许久不曾开口,嗓音低沉而沙哑。 方自仲按捺中激动的心绪,立即弓身回:“回主子,这是法华寺南厢房。” 周和以眉心一跳,微微蹙起了眉。 方自仲伺候周和以久,自他七八岁便在身边伺候,自是知周和以的性子。知他素来不喜这些神神道道的事,但这事儿还当真就离奇得很。手下一挥,屋里伺候的内侍便无声地退下去。他两步上前,将这整件事情的始末娓娓道来。 窗外传来再一声钟响,脑中那股钝痛的感觉被击散,似乎更清明了些。方才退下去的内侍一出去,顾不上其他,马不停蹄地去找管事,给宫里报信儿。 因着跑得太快,出门子时还绊了一跤,咕噜咕噜地直接从台阶上滚下去。不过这些宫里伺候的小太监们素来皮实得很,顾不得身上疼,也顾不得拍打灰,爬起来就继续跑。天啊!十九皇子,昏迷了大半年的十九皇子醒了!! 外间杂乱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周和以掀了搭在身上的薄被,作势要起身。 “主子?”方自仲小心地注视着周和以。 “嗯。” “主子可有哪里难受?要茶?” 周和以摆摆手,许是躺了太久,他的双腿有些使不上力气:“扶我起来。” 方自仲忙不迭地过来搀扶。 周和以被他搀扶着去到窗边软垫坐下,窗推开,一股山花的清甜气味扑进鼻腔。不远处诵经的声音伴随撞钟的晨鸣,很是宁静祥和。 方自仲挑了重点说,周和以只听了个大概。大体是那日在宫宴之上,他毫无预兆地倒下,太医们连夜会诊,却束手无策。而后几经波折,终于发觉他不过是离了魂,父皇便立即着人去南海招了无妄大师回京,替他招魂。 “殿下沉睡这段时日,宫里宫外可是发生了不少事……”方自仲替他添了杯温茶,又开始说起了他昏迷之后发生的种种。 虽说周和以素来无意大统,但却不妨碍那些兄弟忌惮他。 周和以闭着眼听,知附身陆承礼的这段时日,他的身子便一直在沉睡并未做过什么,很是松了口气。至于他的七个兄长为了这太子之位斗得如火如荼,前些时候父皇重病,这群虚与委蛇的兄弟终于撕破脸面,图穷匕见,周和以是闻言不以为意。 狼王老了,总会有新长成的狼肖想头狼之位。他父皇在位三十三年,大皇兄都快四十岁了,却依旧迟迟不愿定下储君人选,着急也是必然的。周和以挥挥手,示意方自仲不必再多说。如今也是时候决定太子之位的归属,虚与委蛇多年忍不住撕破脸,也在常理之中。况且前世在这个时候,差不多就已抉择出来。 “公主府那边可有人在?” “长,长公主府?”自家主子突然的一问,方自仲没反应过来。 周和以垂眸,将杯盏中的茶水饮尽。 “回,回殿下……”长公主府那边主子往日也不曾挂念过,方自仲在这段时日法华寺照看周和以,一心担忧自家主子身子,并未对长公主府那边多加关注。此时周和以一反常态询问,他难得有些答不上来。 心中飞快地细数关于长公主府的消息,半天才回一句,“郡主一切安好。” 周和以抬起头,方自仲立即为他又添了一杯:“派人过去。” 说罢,摆摆手,示意他自去。 方自仲这才惊觉自个儿失职,未来的王妃娘娘他都不曾上心,这到底是在做什么!从屋里退出去,他立即招来人,去公主府打听。 周和以瞥了一眼他慌慌张张的背影,想起公主府门前发生的事情,眉头渐渐拧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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