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我舍不得,他们是我爹娘,我这辈子从来没离开过家……” 阮苏没有那么多的耐心一直给她讲道理,丢下一句你自己看着办,就与小曼聊起了天。 二人日夜相处,亲密无间,能聊的话题三天三夜都说不完。饭店的客人、公馆的舞会、商场的新货、电影院的片子……每样都是阮桃生平从未接触过的。 她起初只是哭,哭着哭着就止住了,呆呆地看着二人,眼中涌现出羡慕。 阮苏吃完最后一块点心,瞥了她一眼,对小曼使眼色。 小曼问:“想好了?留不留?” 阮桃深深埋着头,蚊子似的嗯了声。 “那好,你往后就跟着我住在段公馆了。还有什么东西要收拾的吗?给你一天时间,明日早上去公馆侧门报道,要是不认识路,问黄包车夫就行了。” 小曼说完又学着当初阮苏的样子,塞给她两块大洋,便与阮苏朝外走。 走到门边时,阮苏听见后面传来怯生生的喊声。 “大姐,你要见见爹娘吗?他们今日就要回去了。” 阮苏在心底叹了口气,转过脸道:“当丫头要有当丫头的规矩,往后别叫我大姐,叫五太太吧。” 这句话让阮桃猛地震了下,后退了两步。 阮苏没有管她,下楼查完账,就回公馆去了。 小曼一回去就在佣人楼里亲自收拾出一间空房,供阮桃居住。其他老妈子们丫头们看见了,也没问太多,只道她以后愈加好偷懒了。 不过这段公馆是段瑞金的天下,带了新人进来,无论如何还是要知会他一声,以免出岔子。 这天晚上,阮苏没有早早睡觉,而是让人准备了夜宵,坐在客厅等段瑞金回来。 闲着无聊,又没人讲话,她打量起客厅来。 为了开舞会,她让人换了大留声机大吊灯,沉甸甸的丝绒落地窗帘上挂满了小灯,一旦打开便是满屋的璀璨夺目。 墙上挂有工笔芙蓉图,地上铺得是进口波斯毯,茶几乃酸枣木的,沙发又是意大利进口的, 两只大珐琅彩落地花瓶里插着东洋式切花,桌角下的印度香炉飘出幽幽的檀木香……各种元素汇集在一起,倒组成一副美丽温馨的画面。 如果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这里其实很适合成为一个舒适的家吧。 阮苏想到这一点,突然如坐针毡,因为发觉自己此刻太像一个等待丈夫下班回家的三好太太。 她正要走,等的人便回来了。 段瑞金走进客厅,闻到了参汤的香味,问:“还没吃晚饭?” 她停下站在沙发旁,“吃了,等你回来一起吃夜宵呢。” “哦?” 段瑞金来到她面前,意味深长地看着她,“又没钱了?” 他站得太近,又高,把她的光都挡住了。阮苏退开两步,哼了声道:“才不是,我的饭店已经开始赚钱了,往后再也不会问你要钱。” 他耸了耸肩坐在沙发上,漫不经心地夸赞:“嗯,厉害。” 阮苏端起汤碗递给他,视线扫过他瓷白窄瘦的脸,道出原因。 “我明天想把我妹妹带来住,让她在公馆做工。” 段瑞金咽下口中的汤,意外地看向她。 “你妹妹?” “对呀,她重走了我的老路,被爹娘卖了。” 阮苏说这话时避开了他的眼睛,因为感觉在给他添麻烦,不太好意思。 而段瑞金听完后许久没说话,忽然放下汤碗走上楼。 阮苏望着空荡荡的楼梯一脸茫然。 这是什么意思?不愿意跟她谈? 还没想明白,对方又下来了,塞给她一张支票,上面是两万块钱。 欠着二十万呢,怎么可能还拿他的钱?阮苏烫手一般不肯接,问:“你在做什么?” 他认真道:“你家人来了,本该由我好好招待,但矿上太忙一天都走不开,这些钱你拿去,她想买点什么吃点什么,尽管给她买,带她好好在寒城玩一玩。” 阮苏闻言更加害怕了,他这是正儿八经拿自己当妻子对待啊,所以才对她“娘家人”那么好。 这与她的打算截然相反,她沉吟片刻,毅然决然地推回去。 “不要。” “拿着。”段瑞金低喝。 “真的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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