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祝升穿着连夜赶制出来的孝衣,戴着一顶纸糊的高帽子,用稻草杆绑了腰,宛如一个小丑,抱着父母二人的黑白照片,走在这条长龙的最前方。 因局面动荡,看热闹的人也少了。百姓们都不露头,躲在倒插了扫把的门后,从缝隙里偷偷看他们,唏嘘着赵家的变故。 步行五六里,来到山坡上。 坟坑已经挖好,一排四个,在鞭炮声中,抬棺的人齐心协力将棺椁放进去,开始填土掩埋。 赵祝升一言不发地看着,一直不愿意面对的事情此时变得无比清晰——从今往后在这世上,他将是孤身一人了。 “是你的无知害死了他们。” 那一晚荣闲音对他说得话在耳边回荡,当墓碑立好后,他跪在父母坟前,各自磕了三个响头,暗暗在心中发誓,余生他活下去的意义,便是为他们报仇! 葬礼结束,大家各自散了。 赵祝升摘掉帽子脱了孝衣,孤孤单单地走下山。 山脚下停着一辆车,与这里萧瑟的风景格格不入。 他深吸了口气,努力压下抑郁的心情走过去,却发现车里只有司机。 司机说:“太太今日新饭店开张,腾不出手来,命我来接您,您想回公馆还是去饭店?” 赵祝升讶然片刻,自嘲地笑了。 也是,悲喜不相通,对方帮他帮到这个程度已是仁至义尽,哪儿有陪着他一起颓丧的道理。 他说了声去公馆,坐进车里望着倒退的荒山,脑中浮现二人第一次正式交谈的情形。 那时他还有年少轻狂的底气,顶着乱糟糟的头发,嬉皮笑脸地问她:“你找我?” 因前不久才抓捕过一批闹事的人,阮苏第二家饭店开张的规模比上次小了许多,只请小凤仙来唱了两台戏,便算完工了。 她没有另取名字,依然叫百德福,准备当个连锁品牌来经营。 大约是因为娄望南的手艺积累下好口碑,她的名气也愈发大了,新百德福的生意挺不错,第一天就有很多人来捧场。 阮苏在那里应酬,待到晚上八点多,将场子交给娄望南,乘车回家。 路上小曼见她闷闷不乐,问:“太太您在担心生意吗?如今赵家倒了,寒城的饭店群龙无首,正是百德福发展的好机会呢。” 她摇摇头,“我愁得是阿升,该怎么安排他好呢?” 小曼回忆了一下这两天赵祝升的表现,也有些唏嘘。 “他当初是多么生龙活虎呀,给他一个炮仗他都能把自己炸上天。自打那些事发生后,他简直跟变了个人似的,话也不说,觉也不睡,每次看见他,就跟木偶似的坐着或站着,真是让人担心呢。” 阮苏道:“可不是,他当初帮过我的忙,我不能看着他萎靡不振啊。” 小曼撇撇嘴,“帮他又能怎么帮呢?给他钱?送他去念书?我看他都是不肯的。而且太太,您现在住得毕竟是段公馆,留不留他也得参考二爷的意思。二爷估计是不大愿意留的,天底下有哪个男人会同意自己的太太收留不相干的男人呢?他年纪说大不大,可是也有十七八呢,放在平常人家,都快要娶媳妇了。” 阮苏被她这么一说,更加烦恼,想了半天脑中冒出一个主意,狡黠地看小曼。 小曼被她盯得浑身不自在,“太太您看什么呢?我身上又没长花。” 阮苏笑道:“我有个办法,可以让二爷同意他留下。” “什么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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