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感冒来势汹汹,过了两天症状还很重,身上别提多难受了。 她又不能吹电风扇, 又不能喝冷饮吃冷盘,整天就是吃药和睡觉。 到第三天总算好些了。但珍卿肉眼可见地瘦了一圈儿。 胖妈倒难得有点羞愧,但她拉不下脸道歉, 就嘀咕珍卿底板不好, 吹点冷风都受不住。 珍卿觉得这一回生病, 是这一年太疲劳紧张,之前是靠意志力强撑着, 所以身体显得很刚强。 而考完试学习压力没了, 而且又能操办杜太爷的事,她身体心理上积压的东西, 借着中暑和感冒爆发出来了。 第三天下午四点钟, 陆三哥从外面回来, 听说珍卿又闷头睡了快一天。 陆三哥随便冲了个澡, 直接到珍卿房里来。 他走过去坐到她床边, 摸摸她的额头, 倒没有发热,就是汗津津的,整个人像过了一遍水。 陆浩云按铃叫胖妈上来,把小五叫醒给她擦洗一下——交代她别再睡了。 他自己走到珍卿房门外,边抽着烟边等珍卿洗换好。 陆浩云不由回想,他在欧洲留学的时候,为了给自己挣学费,也一度过着辛苦的日子。时常也会一天睡不足五小时,健康状态很糟糕。 但他不想向家求助,都是自己生挺过来的。 他完全理解小五的心态,心里拧着一口劲,想靠自己的努力出人头地。 所以,她从没表现出痛苦,也没有向任何人抱怨。 这种心性品质,陆浩云很赞赏,很喜欢;甚至对比其他女孩子时,有一种难以言喻的仰望之感…… 可他也会觉得矛盾。 之前,她在课业之余赶画明信片。 他坐在一旁看着她,她忘我地投入颜色和线条的世界,颈背不觉间佝偻下去。 他帮着纠正她坐姿的时候,摸到她硌人的肩膀,忽然心生无尽的心酸。 他一瞬间颇感自责,也许他该带她出去玩,而非给她找个熬心耗力的工作,她真的快累坏了。 陆浩云看玻璃门外净蓝的天,莫名觉得那悠闲的白云,看着有几分忧郁。 他往痰盂里掸掸烟灰,夹着烟也不抽,静静揣摩着自己的心境。 小五所承受的辛苦艰难,不及他对自己要求的一半。 但小五甘愿承受的一切,他每每想及,每每看到,都会从心里绵延上来一阵针刺似的痛。 他审视自己发现,如果把他的喜欢作为评价结果,达到喜欢这个结果必有一套标准。 他对小五设立的是一种标准,对他人设立的是另一种标准。 自相矛盾的两种标准,却又似乎是和谐并存的,并未给他的认知和情感,造成太大的冲击。 他回想跟上一位女朋友的交往。 其实薛小姐学识教养尚好,陆浩云一度颇喜欢她。 只是薛家亲友每回有事,总要叫他去襄助管理,薛小姐与其亲友,渐渐也觉得天经地义——毕竟,他看起来已是薛家准女婿。 薛小姐受周遭人的影响,觉得理当男朋友或丈夫,替她操持生活中的一切…… 陆浩云那时候看着薛小姐,像是看着未来的“吴大嫂”,不觉间就兴味索然了。 可小五是不一样的,她不觉得有什么事,是别人天经地义该帮她。 所以她靠自己埋头苦干,获得了自己想要的生活。——她是她身上让人忍不住珍视的美好。 这种美好的品质心性,反倒叫“陆浩云”这样的人,心甘情愿替她做更多的事。 确实是心甘情愿的! 他现在已经做好准备,只要是小五看重的亲友,他都打算认真合理地对待他们。连听起来不好相处的杜太爷,也不例外。 陆浩云脚在地上点着,嘴角不由翘起来。 他感觉自己像是十五六岁,不由自主地,有一些过分美好的幻想。 陆浩云兀自乱想一会儿,回到现实的问题上,他还是觉得小五太辛苦了——辛苦到他不能坐视的程度。 陆浩云把阿永叫上来,叫他联络惊华书局的庞先生,方便的话明天跟他见一面。 而房间里的珍卿擦洗完了,还躺在床上没起来。 她正要跟自己的免疫细胞打商量,请她们务必大发神威,把在她体内肆虐的病毒通通消灭掉。 免疫细胞是d细胞,还是t细胞来着?对话总得有个称呼吧? 胖妈要给珍卿做病号饭,她忙完就出去了。 陆三哥敲门进来了,他没有进到珍卿的寝间,而是坐在小客厅里,不远不近地跟珍卿说话。 如果跟她对面说话,他怕自己,忍不住露出心疼的眼神。 他轻轻柔柔地问珍卿,小时候在乡下经常生病吗。 珍卿说小时候确实多病,然后还讲她生病的时候,她生母照顾她的情形。还有后来大一些,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