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炖的腊肉跟筒子骨,香喷喷油花花的,她楞说有什么味儿,不吃;腌好的酸白菜、酸豇豆,她说人腌的时候没洗手,也不吃;还有那白面馍馍,落地上沾点灰,沾灰的地方撕了也不吃…… “你说这妮儿是个啥人,我养这妮儿不容易啊,把她养活这大我去了半条命。 “总算把她养活成人,这么大的出息,这么大的能耐;都说前三十年看父敬子,后三十年看子敬父。珍卿,到你敬我的时候了——” 珍卿多少有点无语:“祖父,我还没到三十嘞……”吴二姐和陆三哥都暗里发笑。 杜太爷横眉怒目: “那就是个说法儿,你跟我较啥真儿,还差那一年两年哒?!;真要等到你三十岁,我骨头都化了我,你还敬我个啥,只能给我进三炷香…… “哼,一把屎一把尿,养你成了人,如今有出息长本事了,眼也高人也厉害了,不把你爷放眼里头了……辛苦给你晒的鱼干,不吭不嗯就扔下了,哼…… “那圣人还说了嘞:长者赐不可辞,辞之不恭……” 二姐和三哥就是听着,不了解老爷子的脾气,暂时按兵不动。 珍卿也听杜太爷絮叨,一直不插话儿不顶嘴儿。 她太了解杜太爷了:老头儿是可惜那鱼,觉得心意被糟蹋了,面上也有点过不去,让他絮叨一下事就过了。 杜太爷最后哼一声,愤愤地说:“那是玉带河的鲜鱼晒的……” 珍卿最后哄杜太爷两句,他总算不叨咕了。 听他们祖孙俩说话,用的非常朴素的乡音,老人家虽然行事怪诞,心里确实惦记孙女。 过了一会儿,杜太爷顾念起继孙子、孙女,说给大家带了好多皮子。 那都是从关外贩来的好皮子,很多是存得好好的皮筒子。 叫继孙子做成皮袄皮裤,入冬穿上既灵便又排场;还叫吴二姐做成皮大衣穿,说现在的官太太们,都喜欢穿个皮大衣,洋气得很。 杜太爷还带了不少土产,像毛笔、锡器、陶人、韶酒,还有那烟草、瓷器、茶叶、绣品,提了快有十大箱子来,可把人累了个够呛的…… 吴二姐和陆三哥都捧场,卖力恭维杜太爷一路,可把这老头子舒坦坏了。 珍卿看杜太爷舒展的眉眼,就晓得他心情放松了。 毕竟,后妈家有钱有势门第高,他一个僻野乡村来的人,难免怕人不拿他当回事。 两辆汽车驶到东方饭店,那餐厅经理率着一众属下,迎接钦差大臣一样站外头迎接贵客。 这阵势说大也不大,却还是把睢县来人震着,杜太爷走那旋转门的时候,差点又把自家旋转出去。 大家的衣裳或多或少湿了,早由等候着的男侍应带着,各自到房间洗澡换衣服去了。 酒店还给杜太爷请了医生,收拾完了以后就给看病。 珍卿和二姐、三哥一起,守着大夫给杜太爷看病。 杜太爷就是晕船引发的肠胃炎,年纪大了脾胃虚弱,所以症状显得严重些,暂时没有大碍,先吃点药再说。 临到餐厅吃饭的时候,谢董事长和杜教授,竟然一直都没有露面儿。 后来三哥接了个电话,回来时神色淡了下来,说请他们先入席,他要上楼打两个电话,待会儿就下来。 珍卿晓得肯定有事,要不然,不至于两个人都不来,三哥也不会临入席再打电话。 儿子儿媳都没来,杜太爷虽说反应不大,但也不能叫他凭白误会。 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