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臭袜子堵住嘴的男青年,不知怎么捅开那层臭布,与同伴慷慨悲愤地合唱起来: 热血让它尽情地洒,洒洒洒 志士心里有怒花开,开开开 这悲烈的歌声,是从心肺里嘶吼出来的。 但周围不相干的看客,他们疑惑而茫然地看,像是来自异时空的电影看客。 两个月前,在华界苏见贤大姐家里,她听文理大学的羊觉鄞唱过这歌,但羊觉鄞当日没唱完全,就被安奇峰打断了。 眼前的歌唱者又被堵嘴,右边那个男青年,呜咽着从嘴里头,挤出零落的歌词:“灼如烈火……彻底……地烧,烧烧烧…… ” 他左边的同伴也悲咽着:“蒙冤者……终将冤仇报,报报报……” 被捕者跟押人者,从珍卿旁边走过去,她不由向里让一步,两个男青年被押着走远。 珍卿这才留意到,地上有一些彩色传单,黄大光看她伸手弯腰,赶紧捡了一张递给她。 珍卿两眼扫完:传单把韩领袖跟洋人媾和,为了自身利益,出卖国家利益之事,该讲不该讲的都讲了些。 她正在暗暗心惊,忽然手中传单被夺走,她一抬眼,看见一个不太陌生的人——英国的埃尔弗上尉。 六三政变那一天,在同学荀美兰家见过的那位。 埃尔弗上尉有种族优越感,一派和气的神情,都让珍卿感到一点讥诮和轻蔑似的。他打量一眼周围麻木的观者,笑着跟珍卿说: “好姑娘不该看这些,杜小姐,你是温柔可爱的淑女,不要在外面逗留,早点回到你安泰的家中吧。” 说着他将传单撕巴碎了,丢到清道夫的篓子里,然后就昂首阔步地向北走远了。 黄大光好奇问珍卿:“五小姐,你认识那洋鬼……洋老爷啊。” 珍卿看那帮人走远,翻着眼睛出口长气,有气无力吩咐黄大光拉车。 对于街上的行人来说,两个青年学生的行径,像是不知所谓的失心疯,叫嚣着与别人生活无关的疯话,把自己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何苦来呢。 不知怎么的,珍卿眼前总现出刚才的一幕: 男青年死活不肯低头,不但他脖上的青筋,证明他不屈不挠的意志;辖制他的白人巡捕,从他头上揪下的那绺带血皮的头发,也能证明他的不屈不挠…… 她心里汹涌着强烈的情绪,让她久久不能平静。 这两个被捕的青年学生,她不晓得他们的生平和事迹,可只从他们被捕一刻的表现,她都要心生敬意。 黄大光拉车没走几步,前面有人流把路堵住,珍卿无意间的一瞥,惊见路边一张阎罗似的脸。 她瞪大眼看那个人,——全蕉监狱见过的聂梅先,就站在三丈外的电杆下面。 她一瞬间感到血液逆流,汗毛直竖。她才摆脱钱明珠死亡的惨象,没想到在此地又遇见此人。 珍卿一回头的功夫,又遇见慕先生的朋友容牧师。 容牧师碰巧从前边上来,说前面一辆汽车,撞死了一匹马,事主警察等围了一大圈,现在恐怕路不好走。 容牧师供职的三一教堂,就在这条街的后巷上,他请她到教堂里喝杯热茶。 珍卿不想面对那见鬼的聂梅先,略想一下就答应了容牧师。 她下意识看向电线杆,那聂梅先从电杆下走开,眨眼间就没入人流不见了 容牧师给珍卿新泡了茶,讲他跟慕先生如何认识。他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