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财,他实际付出的代价,比原议的售价至少低上七八成——这简直跟抢来的一样。 此番买印染机器之所以一波三折,最初就是东洋人田本十二郎,跟德意志洋行的阿登纳提议,定下抬高售价后分利润的计策。 陆浩云有心报复,第一个不放过的,就是这个贪婪的田本十二郎。 这时节的抵制东洋货运动,在东洋人较多的鲁州反响最大。 田本十二郎运到鲁州海港的机器布料,还有其他一切东洋货品,正要运送到订购者(通常是一些工厂主和经销商)那里。不知道怎么回事,爱国学生得了消息,跑过来意图捣毁机器、烧毁货物,紧张气氛一触即发。 原来的订购者们害怕,他们大多都不想要货了。 在鲁州的田本十二郎听说,有人在烧东洋货经销商的店铺仓库,已经十分坐立不安。 而在海宁这一边,在公使秘书沃尔夫先生的帮助下,德意志洋行把阿登纳撇一边,弄一个新的襄理上来,配合陆浩云演了一出风声鹤唳的降价戏——叫在鲁州的田本认为,海宁这边受抵货运动影响,连其他国家的货也一通受抵制,德意志洋行受不住,已经打算给产品大降价。 再加上鲁州田本商社的货仓周围,总有鬼鬼祟祟的人出没,田本最终在各种压力之下,将他商社社仓库里的大部货物,都以极低的价钱,秘密卖给陆浩云在鲁州印染厂的唐经理——当然,田本这个时候,并不晓得唐经理与陆浩云有何关联。 这鲁州的唐经理是个头脑灵活的鬼才,三教九流认得的人也多,有同样神通广大的陆浩云保驾护航,他们南北配合之下,悄悄把这些低价买入的东洋货,从火车上一直向南运,转卖给闽地的一个昌远大贸易行。 这昌远贸易行的东主秦仲斋,是一个老牌的东洋货经销商,在历次抵制东洋货运动中,仗着闽地的一些城市民风不化,仇洋程度不高,都顺利地保住他的贸易行,生意还越做越红火。 巧合的是,陆浩云与此人早有龃龉,唐经理也跟此人结过仇。 这秦仲斋除做常规生意,私底下还是个文物贩子。 当初陆浩云的忘年交——大收藏家徐澎老先生,一生收集的古董藏品,一夜间叫独生子赌输光了,逼得老先生绝望自杀。表面上是赌坊做的局,其实幕后之人就是这秦仲斋。徐老先生被没收还赌债的不少藏品,未及赎买收回的,不少都流落到了东洋、西洋。 秦仲斋三年前,就帮东洋人从中接洽,从江越没落的积蕴人家,买走不少古董家具和书籍字画,运了几船的好东西到东洋去。 当然,这是人家心甘情愿卖的,倒还勉强说得过去。而秦仲斋从文物生意中尝到甜头,胆气越来越足,竟将青铜、佛像等国之重器,也开始向海外私自贩卖…… 新仇旧恨加上国耻人怨,陆浩云趁此机会定下一计:从抵货运动气势高涨的鲁州,以极低价钱买入有滞销甚至被销毁风险的东洋货,源源不断地卖给秦仲斋的几处贸易行。待到钱货两讫,再秘密给报馆送消息,秦仲斋屯积东洋货之事,立刻引起当地爱国进步人士的围攻。 陆浩云一早收到电报,秦仲斋的两处货仓,都被爱国学生点火烧了,这还只是一个开始,秦仲斋要付出的代价还会更大。 陆浩云把电报烧毁。又拿起唐经理从鲁州发来的电报,唐经理的电报很简单地说:鲁州业已大捷,愿给好汉牵马坠凳。 陆浩云不由笑了一下。 这唐经理是个有趣的人,当时陆浩云买下那破产的厂,唐经理曾十分颓丧地讲过一句:宁肯给好汉牵马坠凳,不愿给赖汉当祖宗。言里话外,就是抱怨他原来的东主,外行瞎指挥内行,生生把一个印染厂整垮塌了。 乔秘书也喜气洋洋地,说:“陆先生,经此一役,唐经理是彻底服您了。” 陆浩云笑着笑着,笑容就淡下来了。 不但秦仲斋付出代价,田本十二郎付的代价,也远比外人想象得大。唐经理从田本那里进货,一回回价钱压得越来越低。这一整船的货物,生产成本加上运费等,田本十二郎几乎是血本无归。 也许倒卖东洋人的货,从中牟取暴利,违背抵制洋货的原则。 但他陆浩云不去弄这些勾当,他也不会因此高尚到哪里去,不过白白地放任猖狂的东洋人。倒不如甩开思想包袱,叫东洋人尝尝剔肉剜骨之痛。 二十多岁的陆浩云,绝非十几岁的陆竞存。 他不认为空有一腔热血,再喊着理想主义的口号,就能让这个国家越来越好,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