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蒋菊人破获“鬼手青”盗窃杀人案,还追回私人银行的失窃黄金,立下了汗马功劳,租界当局破格擢升他为总探长——这是个挺新鲜的头衔。但蒋探长的职权扩大,租界各区的案件他都可以过问。 不过蒋探长的功劳,还是被埃尔弗上尉分去不少。 当日,埃尔弗不屑在谢公馆当护院,离案情核心地带也很远,对于放走救护车有重大责任,但在南山剿贼起赃的战斗中,他据说表现非常神勇,击毙了五名凶悍的逃兵,他也光荣负伤还在医院诊治。 看着技士画好的肖像,刘掌柜和伙计略迟疑,你一嘴我一嘴地说:“脸形似不大对……眼睛要大一些……八字胡也不对,他胡子是望上翘的……” 那绘像技士面现不耐,呵斥掌柜他们:“刚才恁么不说?你们一头里胡讲一气,耽搁警察办案,放走盗窃犯,你们负得起责吗?!” 掌柜和伙计们低着脑袋不吭声了。珍卿跟三哥和蒋探长讲,她来再做一幅嫌犯画像。甭管那技士愿不愿意,蒋探长说话就准了。 珍卿重新画嫌疑人肖像,蒋探长和三哥,都在楼上楼下勘察现场。他们看完基本可确定,偷窃镇纸的人,避开一直有伙计守着的前堂,进到后院攀爬到二楼,从珍宝斋的操作室,偷走珍卿那对镇纸。 珍卿跟掌柜伙计,再三确定每处细节的偏差。等她唰唰画完了,一伙计惊喜地嚷:“警官,杜小姐画得十足像,就是这个男人,斜着眼看人的神模都一样。” 这嫌疑人四十开外的年纪,生得瘦高挺直,长脸白面,穿着一身整洁的黑条纹西装,头发是短短的中分,胡子是颤颤上翘的八字胡。此人形貌举动像东洋人,但他中国话讲得不错,看起来又像中国人。 蒋探长立刻安排下去,叫把嫌疑人的肖像画,张贴到宾馆、车站、码头等人流密集处。 大家其实都觉得奇怪,这个嫌疑人既然腿脚伶俐,珍宝斋许多东西可偷,为什么偏偏是羊脂白玉镇纸呢?好像只有镇纸能引起他的兴趣。 陆三哥想起一事:“我之前摆弄照相机,拍过你的镇纸,照片可以给警察看一看,方便他们搜捡。” 他们赶紧回到谢公馆,把有玉镇纸的照片翻出来。 陆三哥看一下说:“失焦了,不过也有参考价值。”他叫阿永把照片送给蒋探长。三哥又说要洗几张照片,托各界的朋友留意一下。 珍卿心里空落落的,觉得像被人打了闷棍,到现在还缓不过神。她莫名有一种感觉,那个偷镇纸的小偷,也是正是与镇纸有渊源的人。 这对羊脂白玉镇纸,原是曾外祖的所有物,后来给了她妈云慧。 珍卿想起杜教授和杜太爷,她赶紧重画一张嫌疑人肖像——这就显出慕先生的高明了,他总叫学生画完一幅画后,尽量凭记忆再默写一遍,如此才知哪里需格外注意,不过这也锻炼了学生的记忆力。珍卿很快画出嫌疑人肖像。 她先到海宁大学找杜教授,杜教授听说女儿来了,下一节课就让人暂代。他听说原委对女儿很歉意,绞尽脑汁地回想半天,不大确定地说: “我不记得见过此人。仿佛……有些眼熟。” 杜教授对着窗户借亮,对着肖像看了半天,皱眉唏嘘道: “依稀像你妈妈的父亲。我听你妈妈讲过,她继母生两个弟弟,自幼跟她都不亲近。此人若是云家人,看年纪或许是她大弟弟。不过,我不曾仔细看过你外翁,只在云家宅院外头,模糊见过他两回,瞧得不真。” 珍卿从有记忆起,从未见过云家人。听说云家早几十年,就搬出睢县禹州,很多年都不知音信。 珍卿找过了杜教授,他不能完全确定,她又到楚州路见杜太爷,杜太爷见的是多些,他看两眼就想起来: “长得像你妈他亲爹,不是这装扮啊,他那时候穿长袍马褂,还戴着瓜皮帽儿的……这个神模倒像他,眼睛抬得高高,瞧不起人,哼,我从不认他这亲家。” 事情已经六成清晰了,从年纪上说,不可能是她血缘上的外公,大约是跟她妈一辈的。 不过这狗/日的姓云的,一出场就是七个馍馍上坟,尽会搞些神三鬼四的事。珍卿又想骂又想打,可就是找不到这个人,中国这么大,又不晓得他的身份,天知道他如今在哪鬼混着呢。 珍卿从杜宅回谢公馆的路上,听见报童在喊“号外号外”,说江洋大盗鬼手青兄弟与同伙,恶贯满盈,罪无可逭,将有六个案犯会被处地极刊。 她觉得盗镇纸的人,也该被处以极刑。 ———————————————————————— 盛夏时节,园子里花草繁盛,到处深红浓绿,看得人眼花缭乱,而且天气真是闷热,让人集中不了精神。知了一早就开始疯叫,草虫也在草窠里唧唧叫。凉亭周围整日点着蚊香,这香味儿像黏在人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