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生,就手不知揪起什么东西,狠狠地向杜太爷头上砸。杜太爷愣了一下神,就被她砸得头破血流。杜太爷却捂着头,呆着脸看向疯了似的红姑,不躲不闪地一直看着红姑:“我任你打任你骂,只求你早早离了这——安生到昌意过活去——” 红姑看他浑不动摇,忽然间脑袋一热,口不择口地嘶声大叫:“老东西,别自作多情了,你心肝宝贝的孙女,压根不是你儿亲生的,是你儿媳妇在外面偷人生的,你给人家养着野种嘞,养了十几年的野种!……” 一开始,杜太爷对红姑的话很木然,只将那不太慈爱的眉光,高高悬向深陷的眉心间,他觉得这个不算女儿的女儿,大约是失心疯了。 对于珍卿的身世,杜教授对红姑守口如瓶。是那个阴恻恻说死了弟弟的阿青,神经质地说起一些话时,有意无意透露给红姑知道的。阿青感叹人跟人不一样,有人命苦是越来越苦,有人命苦是越来越甜。可人跟凭甚么就不一样呢?他真是想不通啊! 红姑也没法叫自己想通,凭什么呢?凭什么呢? 她在脑子发热的失控期,打定主意叫杜太爷痛不欲生,既然“侄女”的身世已脱口而出,她就像聂梅先当初对珍卿,搜肠刮肚地用上一切恶毒言辞,将一个“野种”的出生描述得脏秽不堪。 杜太爷怔怔看向这疯妇,他反应平淡得近于无动于衷,心灵间也未生出太大的感情震荡。他一言不发地走出宾馆房间。 杜教授仓皇赶过来的时候,见杜太爷满额满面的血,踉踉跄跄地向楼梯下面走,脚步失措差点跌下来。不及详询红姑发生何事,杜教授忙把杜太爷送到医院,又打电话到杜宅叫珍卿这两天回谢公馆去,他跟祖父要讲红姑的事情。 杜太爷的情状不大对劲,杜教授怎么问他都不开口。杜太爷总归还要治病静养着,杜教授赶回宾馆见他妹子。他在宾馆房内找几遍没见红姑,最后才发现她藏在床底下,脸色白得像死人一样。红姑哭得脸都皱了,杜教授无可奈何地扯她出来: “红珠,你还这样弄啥嘞,他一个半截入土的人,浑也军了一辈子,他就是指望不就的人,他说啥你都别细心琢磨。拐卖你的不会得好死,你现今啥也甭想了,到昌意安生度日吧。我每年过去望望你!” 红姑惨白着一张枯萎的脸,呵呵冷笑道:“怎么,有我这样一个姑姑,怕我玷污你的娇囡囡!你老婆阔得房舍万千,容不下一个我吗?” 杜教授为难地扣手踱步:“并非只为珍卿!”谢公馆这一年来总遇是非,被一总的闲人菲薄得足够多。之所以不叫红珠再带来新的是非,一面是没必要再添把柄与人作笑谈,另一面红珠留在海宁大家也难来往交际,红珠若勉为其难只会自取其辱。 红姑对于珍卿身世的曝露,杜太爷与任何人不提只字。所以,杜教授就跟他沟通红姑的事,没道理特意提到珍卿身世。他从前十数年不跟杜太爷讲,如今更不必对杜太爷赘言。 ———————————————————————————— 珍卿在谢公馆待了两日,回来便觉杜太爷难言的氐稠。珍卿从侧面关心杜太爷,他都忍不住乱发脾气,叫珍卿不要操他的闲心。杜教授只说因跟红姑打架,隔膜甚深的父女不欢而散,杜太爷想起其妻景氏,难免要消化一阵情绪。而三哥也没有特别反应,珍卿也自不以为意。 珍卿虽然在家,天天也在自学功课的,同学们每天告知她作业,珍卿也是自觉地做业。 十一月上旬的一天,珍卿十点多下来溜达放松,听见厨房那里胖妈在哭。珍卿蹑手蹑脚过去偷听,胖妈使劲擤一阵鼻涕,然后又继续哭,她像被捏脖儿提起来的鸡,长长的抽着急促的气,发出刮耳尖利的声音,对着不知谁人是且泣且诉啊: “……我哪一处对不住他,臭水沟里捞出的老杆子,二十啷当他就是个罗锅,三十上头害的沙眼,一辈子是个烂疤眼儿,他还不能生小孩儿,我不嫌弃他就完了,他还敢起那花花念念的,跟那小寡妇勾勾搭搭的。你说气人不气人,那个不要面皮的小骚货,在花园子给他舔眼睛,说唾沫腥子能治烂疤眼儿。以前你们说是他们乱传,这回是我亲眼看得真真的…… “金妈也没安个好心,荐头行多少人能找来用,她就是不找那老实安份的,寻个妖精似的小老妈,年轻不想守寡就算了,怎么端端看中我的老花匠,勾引这么丑的老杆子,她能图他什么,不就图他那俩月钱。那老东西还挺美,以为小老妈真爱他——” 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