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爱莲娜·姚暗箭伤人,还多亏先生与我家示警,当年听明戈青先生转告先生之意,说是与晚辈还有一段渊源,晚辈冥思苦想,也不记得何时遇过先生,不想渊源竟在禹州乡中。”何先生这才拊着手掌哈哈乐:“在下虽与易先生早有渊源,可惜始终缘悭一面,今日与贤伉俪不期而遇,自是天缘,甚感有幸。” 珍卿和三哥自然连道客气。他们感谢何参议当年援助之恩,本有心与这高明之士多交往,奈何何先生是应天军委会的高级参议,作为韩领袖留学东洋军校的同学,以极高的军事素养和深透的政治洞见,成为韩领袖身边简任机密的“智囊”。韩领袖常乘专机到处巡视军政,甚至亲自督导麾下部队的武备作战,生恐别人阳奉阴违、架空他的权力,而韩领袖不便亲自出巡时,便赋予何参议代他巡视纠察之权,可见何参议所得荣宠之甚、信任之深。 今日才知与何参议有此渊源,无形间又对何参议更添一层亲切。但对着应天当局这等权重人物,珍卿夫妇也不会以时政军机大放厥词。何参议自然意会他们的审慎,反倒愈加欣赏韬晦谨慎的年轻人。 他们这样韬晦谨慎,有些话反而能跟他们一谈。何参议这次在东南数省巡察军政,不过是代韩领袖巡下的例行公事,不必细说。而公民、社会两党时隔多年再次精诚合作,有许多沟通、接洽、考察、评估的工作,何参议从鲁州探完亲将加入应天的中央考察团,往社会党根据地熊陵进行全面深入的考察,之后两党合作事务会越来越多。 合作事务越来越多好还是不好,何参议的态度也讳莫若深,他这种人物说话不会全都抛露,听者能够从中获得多少知识或者信息,端看你见识多深悟性多高。 潘文绍毕竟社会经验浅,想问题也简单一些,对两党精诚合作的局面备感欢欣鼓舞。三哥便应景地附和一二,但绝不会讲任何与人把柄的话,在座四人反倒珍卿最是寡言。何参议精明的眼内神光隐讳,审视这位名满天下的易宣元先生,觉得女流之辈的她颇不简单。 何参议生长于清末衰微之世,多年来不断颠扑求索的政治生涯,让他悟道一个无法言明的处世道理——在当下的乱世中国发生的任何事情,十分希望只能视作五分希望,五分希望也只能视作两分希望,两分希望便要视作几乎没有希望,真正到了全无希望的绝地时,反倒有了峰回路转的希望吧。 因此,两党合作共同对付民族的敌人,何参议虽然也抱着欣欣然期许之心,但他了解韩领袖和他领导的公民党,领袖与其徒众不会轻易放弃党派斗争的。可他心里这种隐晦的思量,对着妻儿高堂尚且难以尽表,何况跟神交已久、相交不深的珍卿夫妇?而这个书生气重的表侄潘博士就更不好同他讲。 虽然有些话尚不能跟易先生夫妇深谈,但他也以为这“易先生”和“陆先生”智术品性绝佳,虽是身份有别倒也可加深交情。跟品性高洁的富商学者交往,总比轻狡反复、唯利是视的党棍交往轻松。 珍卿为何参议知恩图报的人格感动,无形中对他是更多的敬重和亲切。谈论着政治擦边的话题,珍卿问了个可能算敏感的问题:“现在军事飞机到处往来频繁,应天跟海宁也有前往鲁州的军机,先生怎么只身乘船,不怕路上遇到危险吗?”珍卿印象里的公民党高官,基本都是前拥后簇、围护重重,到一地方总有人员清场子,何参议这么简朴的还是头一遭见。其实这位何参议面对东洋是主战派,现在主战派也面临被刺杀的危险。 何参议带着持重审慎的微笑说:“近来到处沟通联络事务多,我本要从应天先飞到禹州,可惜军机在应天出故障。正好文绍的亲姨妈,是我家外祖母的孙媳妇,我外祖母正要过九十大寿。亲戚们托我带文绍到鲁州先走走亲戚,再回他的禹州老家去,如此还是坐船方便一些。”而何参议本籍王家是禹州的,后来被过继给舅家又成鲁州人,老婆也是嗣父母在鲁州寻的。 珍卿和三哥再次恍然大悟,怪不潘文绍跟何参议如此亲切,原来沾着几重的亲戚关系。 何参议谈自家事谈得如此深入,珍卿夫妇也谈起他们此行的重要公私事务。其一,珍卿卖房卖嫁妆加上稿费和书画润例,手中攒了一笔数目可观的款子,捐到三哥的教育基金会想作为特别扶持款项,三哥觉得珍卿的想法与基金会宗旨一致,又在这笔款项中加了一。这个合新币约有六百万元的特别款项,会以兴华基金会名义为北地寒门学子提供奖学金,使贫困无依的寒士有入大学深造的机会。当然,当下的通货膨胀一定不可避免,珍卿夫妇不会把钱全兑成新币,还是换成美元跟黄金存放一部分,按照现在的物价,控制好资助学生的范围,这笔款子可以用上三四年吧。 这次回来最大的公事正是为此。这次回来最重要的私事就是探亲望友。珍卿的授业恩师李松溪先生,还有养育抚顾之情的表姑祖母,近年都是年事已高不大安康,旧式老人又不肯上医院住着,虽说两家暂时并无不祥的预告,珍卿还是决定回来看望老人家,免得到时候有后悔莫及的一日。 他们夫妇此番回乡特意低调简从,不计划一路大张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