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商神情冷漠,道:“你我素不相识,两家又无旧交,公子拦了我在此,才是失礼罢。” 其实此时风俗,男女大防并不严苛,不要说乡野之中就常见一起唱歌游玩的少年男女,就是贵胄世家中,相伴出游的未婚夫妻,相约在河祭私会的男女公子,也不是没有。 不过,任何时代都不会鼓吹放纵淫荡乱搞男女关系吧,谨慎点总没错。而且她的情况特殊,这不还有个厉害的萧主任嘛,回头捏住她的错处又得一通数落。 “公子大名,即便鄙陋如我也略有耳闻。”少商慢慢挪后几步,保持数步距离,“公子有话,不妨直说。此时此地寒风呼呼,小女子体弱难当,公子难道还要从盘古开天地说起?” 袁慎嘴角一弯:“好,少商君快人快语。那在下就直言了……”他顿一顿,才道,“女公子有所不知,在下实是有事相求。” 少商疑惑:“求我?”这姓袁的不论社会地位才学名声都远胜于自己,她能帮他作甚。哼,王者求青铜,非奸即盗! “只求女公子给令三叔母桑夫人带句话。”袁慎展臂拂袖,躬身给少商作了个揖。 少商更疑惑了:“我家并不迂腐,袁公子有话直接登门与我三叔母说就是了,何必绕这样大的圈子呢……” 能这样简单就好了。袁慎苦笑道:“有些不足为外人道的缘故,在下无法对桑夫人直言,是以,是以只能请女公子烦劳了。这事说大也不大,说小……” “喏。”少商忽道。 袁慎一愣,迟疑道:“你刚才说甚……?” 少商干脆道:“我答应了。你要我带什么话,说来便是。” 袁慎一阵默然。这女孩的言行他一样都没料中,明明他年龄大她许多,可却有一种平辈而论的感觉。他原先还带着大人逗小孩说话的笑意,如今不由得郑重起来,朗声道:“那么在下就多谢了。女公子只消对桑夫人说‘奉虚言而望诚兮,期城南之离宫。登兰台而遥望兮,神怳怳而外淫。故人所求,不过风息水声’即可。” 少商嘴角抽搐,心道:这还‘即可’?! 袁慎见她半响无语,追问道:“女公子是否有为难之处?” 少商嗫嚅道:“能,能否将前面那些诗句去掉,只说最后一句?” 袁慎:…… 荒坡,枯树,破山石。 冷阳,寒风,冰池塘。 袁慎觉得自己今日真是见识良多。 他面无表情道:“那两句不是诗,是司马夫子的赋。”还是最出名的之一。 少商也面无表情:“公子似乎正在求我办事。” 袁慎:…… 所以,因为有求于人,就要抹杀士子之心将赋说成诗吗。她是赵高投的胎吗?! 袁慎闭了闭眼。他想自己和个书都没读几卷的小女娘斗什么气,才道:“成。女公子就传‘故人牵挂,但求只言片语以安心’,即可。” 少商点点头,也对袁慎躬身行了个礼,然后绕过他迅速走回去,走的及其干脆利落。 袁慎转身目送,凝视女孩的背影许久。 适才他刚到这里时,只见那女孩缩成一小小的团,坐在圆石上垂头丧气,犹如一只被雨水打湿无家可归的小鹌鹑,羽毛稀疏零落,可怜之极。谁知一闻有人靠近,她立刻竖起了全身的刺鬃,满身的警惕戒备,顷刻间,鹌鹑变刺猬了。 从他十四岁起,外面的小女娘见了他,不是脸红羞涩就是欣赏赞美,也有故意做出或奇异或高傲之举来引他注意的。但如程少商这样全然不是装出来的怀疑戒惧,甚至忙不迭跑路的,他实是生平头一遭。 不过袁慎很快就会知道,他对程家四娘子的见识依旧十分浅薄。 没错,因为某人根本不打算履行承诺。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