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对,自行降了陛下。唯有一处,说什么‘故土难离,祖先坟茔所在’,便不肯和来降的其余人一样住到都城来。陛下为免去一场刀兵之祸就答应了。可您想呀,咱们陛下何等睿智,哪会一点都不防备呢。君姑您放心,陛下这几年慢慢收了雍王的兵权和赋税权,又在冯翊郡四面设下数道箍子,如今已是由不得雍王一族想降就降想反就反了!” 程母听完这番入情入理的话,才终于松下一口气。 “……不过,”萧夫人忧虑的看了眼少商,询问丈夫,“此事会不会与嫋嫋有碍?” “啊。”少商原本正听的连连点头,谁知话题忽转到自己身上来了。 ——和生长于安逸太平年代的许多年轻人一样,少商并不是一个很有政治敏感性的妹纸。尤其是像她这样纯科研技术类专业,领导人换不换届傅立叶还是傅立叶,阿妹打不打‘拥有大规模杀伤性武器的邪恶国家’基尔霍夫定律也不会变。 时政新闻对她而言只有两个用处:思政考试时回答热点局势问题灵不灵光,上头批实验室项目资金时壕不壕(直接决定教授的心情)。 隔隔壁郡的一对父子造反跟自己有什么关系,少商无论如何也想不通。 看女儿一脸茫然,萧夫人叹道:“雍王姓肖,他的世子就是娶了何昭君之人。” 少商在脑袋里转了一遍,才反应过来:“就是……那位什么肖世子?” 萧夫人点点头,程颂不甚清楚这种婚嫁之事,赶紧问:“可是阿母啊,那何将军不是奉旨镇守冯翊么?这,这……儿女亲家……” 众人皆知程颂的意思,程母再度忧心起冯翊守不守得住,只有程少宫问:“可这与嫋嫋有何干系?” “……对呀,这与我有甚干系?”少商依旧不解,“这事不就两个路子。要么何将军忠勇为国,奋力灭杀谋逆的雍王父子,回来领赏褒奖……” “要么何将军和他那亲家沆瀣一气,何家也成了逆贼,那就更碍不着什么事了!”程少宫补上。 程始不在乎道:“我儿说的对,是你们阿母过虑了。” “不对,还有第三条路。”程颂笑道,“就是何将军受了亲家的蛊惑麻痹,没能及时防备,若如此,他回来也要被问罪的!说不得,阿父立功的机缘又来了!” 少商大声赞扬道:“次兄高见!……不过阿父就别去了,也让旁人立点功劳罢。” 四人一齐大笑。萧夫人看着相对傻笑的粗线条父子女四人,连连苦笑,抬头看见长子程咏眼中和自己同样的担忧。 …… 事实证明,料事如神这种事并不是寻常人能做的,因为这晚席间程家众人的料想一样都没成真。短短三日后,前方便传来消息,言道雍王之乱已然平定。 程家兄妹数人尽皆愕然。这下程母忧心全消,大声笑道:“这什么雍王吹的如何厉害,看来不过如此,阿止那儿的那个姓樊的郡太守好歹撑了十余日呢。” 又过了两日,程咏再度带来详细消息。 原来,为着尽快灭杀逆贼,何将军膝下几个成年的儿子尽皆战死,他自己也伤重不治,于回都城途中过世了。这下子,即便迟钝如程母也觉得不大好了:“阿咏啊,那何家现在还有人么?” “有。还有独女何昭君与一位年仅四岁的幼子。”程咏忧虑的目光转向幼妹,“陛下已封何氏为安成君,享汤沐若干,幼子袭爵。” 少商沉默的端坐窗侧,一小缕毫无温度的日光落在她的脸上,良久才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许是一语成谶,三日后,奉命前去迎回何将军的扬侯纪遵在小朝会时,当着群臣的面,一板一眼的复述了何将军临终前的两句遗言—— “臣本乡野莽夫,得逢陛下左右乃毕生之幸,虽死无憾,万望陛下莫要牵挂。” “臣膝下只余一双弱女幼子,女昭君本与楼氏子定亲,如今肖逆或诛或擒,前婚已破,盼能重与楼氏结缘。” 听到前一句遗言时,皇帝涕泪不止,哀道:“苍天损我一员忠臣良将!”满朝随之皆泣。待听到第二句遗言时,皇帝一时停了悲戚,众人齐刷刷的将目光射向楼太仆。 纪遵并未回到自己行列,继续禀奏:“老臣观何将军神色,想来他并不知晓楼太仆之侄已与程氏定亲,是以才会有此一说。” 原本也在抹泪的万松柏惊了好一会儿,此刻终于回过神:“正是!何将军为人通情达理,倘若他知道此事,定不会……” “然——”纪遵面无表情,不去看神色各异的众人,“何氏悲壮,礼虽不合,但可以容情。老臣请陛下决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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