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白眼道,“十一郎又不是去泥堆里玩闹的,他是在习武。那时他心里没有别的念头,只顾着读书习武,谁知……” 她抬头望向窗外,“谁知到了他十四岁上,也不知怎么的,仿佛一夜间受了日月之光华和神仙之点化……嗯,我记得,那会儿三公主才嫁了一年,是……是在裕昌郡主和郎婿成婚次日来宫中拜见的筵席上。十一郎换了娘娘给她新做的衣裳——还是我选的料子呢,绯红衣袍黄金带,他就那么安安静静的站在宫廊下,个子又高容貌又美,就像从天边云彩下飘来,满室的烛火珠玉被他盖过去了,大家伙的眼珠都挪不开啦……”她至今还记得三公主和裕昌郡主脸上的神情,既惊又悔都不足表述其精彩。 这时代风气开放,便是老媪也热衷欣赏美男,翟媪的语气既怀念又惆怅:“……也是在那一年,十一郎先是跟崔侯出了一趟远门,回来后就在陛下跟前领了差事,还在外面开府另居了。”言下之意,宫廷的女人前半段是有眼不识金镶玉不知泥猴底下是大圣,后半段是鞭长莫及遥不可及追悔莫及,凌不疑已逃出盘丝洞了。 少商点点头,她早就好奇皇帝既然这么疼爱凌不疑那为何不招做驸马,本朝又没有驸马不得从政掌权的规矩,如今听了翟媪这话,她大概齐都明白了。 皇老伯的前三位公主全比凌不疑年长,哪怕最年少的侄女裕昌郡主也比他大一岁。女孩本就比男孩成熟的早,十八娇妻三岁郎,君玩泥巴我发育,她们议亲时凌不疑还是个小毛孩,自不会生出什么心思,而等她们起心思的时候,已经一个萝卜一个坑都有丈夫了。 至于四五两位公主,哪怕如少商政治敏感度约等于零,也隐约察觉出她俩的婚事已经涉及政治问题了,根本不在小儿女欢不欢喜的范畴里了。 收拾完火山遗迹,翟媪使宫婢抬来铺满吃喝的食案,拖着少商补上误点的午膳,少商吃着吃着,忽叹道:“也不知凌大人有没有用午膳,他怒气冲冲的跑出长秋宫,憋了一肚子气,别是什么都没吃吧……” 翟媪重重拍了一下她的肩:“这就对了,总算知道惦记人啦!” 饭后午憩,将将睡不到半个时辰少商就被翟媪摇醒,满心不情愿的被拉去上工,理由是宣侯夫妇以及车骑将军父女前来觐见。一路行至内殿门前,听里面传来阵阵说话声,少商连忙收起嘟嘴皱眉,摆出一副温顺恭谨的鹌鹑样儿,配上小白花式的长相,活脱脱小白菜地里黄。翟媪用食指点点她,几不可闻的笑骂一句。 二人进得殿中,少商飞快的目光一巡,只见皇后右下首冷冷清清,只坐了一对安静的中年夫妇,左下首热热闹闹,分别是五公主,骆济通,王姈,以及一名少商不认识的中年男子。五公主正与中年男子说的兴高采烈:“……我长兄最听您的话了,那批骏马就托付给你啦!你记住了,要一样的毛色和个头,马蹄也要一色的!” 这名中年男子生的高大英俊,相貌不俗,身着一袭华贵的金红色直裾,可惜面皮发油,肚皮隆起,掩不住一股酒色之气。他笑道:“好说好说……” “这事似是不妥。”皇后出言打断,“那批骏马是配给东宫骁卫的,五儿你张嘴就要七八匹,岂不是……” “哎呀,娘娘不用担心!”那中年男子大手一挥,“给公主的骏马就算在我府里,不与东宫相干。公主难得开一回口,我们做长辈的怎么好回绝。” 五公主眉开眼笑,嗔道:“就是,母后太谨慎了!”又转头对那中年男子道,“说起来,偌大的东宫,连部将带门客,您要操一半的心,我们和兄长都信重您呢。” “哪里哪里,我不过仰赖陛下的威严英武,薄有家业,实则年老德薄,不值一提……” “您过谦啦!如今父皇还在外面用兵,马匹铁器都是朝廷管控的,就是有钱也未必能弄到那么好的马。跟母后说吧,她就跟我说一堆大道理,想跟父皇说吧,几匹马的事也拉不上台面,想找太子兄长吧,我不耐烦见太子妃。可每每出行,人家随行的护卫都有骏马,连四姊都从越家那儿弄到了四匹乌云盖雪,我可不能落了下乘……” “这倒是,公主虽然年少,但也已经立府了,人要脸树要皮,怎么能让公主失了威风!” 五公主和那中年男子越说越高兴,皇后却皱起了眉头。少商见状,心念一动,这时翟媪正拉她跪下见礼,她向皇后和公主行礼后,抢在翟媪前面朝那名中年男子躬身大声道:“见过宣侯大人,宣侯大人有礼了。” 听她这一喊,殿中诸人俱是一愣,旁人尚不明所以,但皇后内中聪慧,立刻明白其用意,目中闪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