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夫有些天干物燥,她要小心火烛。 楼犇转身在酒瓮中舀酒,转回身来时,手上端着一尊阔口双耳铜壶,笑吟吟道:“此间清酒醇香甘冽,子晟品一品。” “我不爱饮酒。”凌不疑抬手婉拒,“还是说正事吧。” “正事?”楼犇缓缓放下铜壶,嘴角含笑,“前两日大破寿春,可惜子晟不在,不然又能立一大功。” 凌不疑默了一刻,才道:“我听说这段日子以来,你屡出奇谋,不论野战还是攻城,称得上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如今人人都说子唯你是国士无双。” 楼犇道:“这不是子晟要与我说的‘正事’吧。” 凌不疑道:“我昨日已快马加急上奏陛下,原铜牛县县令颜忠阖家的尸首已于城外望峰亭下被发现——如此看来,颜忠投敌叛国一事有待商榷。” 楼犇一副初次听闻的模样:“哦,竟有这么一回事。不过子晟武断了吧,即便颜忠一家身死,也不见得颜忠就没有投敌叛国。况且大战当前,人人都忙着筹划应敌之策,子晟居然四处查访一个盗铜弃城的疑犯?” 凌不疑语带讥讽:“有子唯这样的大才为战事出谋划策,我自是可以偷闲查访颜氏一案了。” 楼犇收起了笑容。少商在窗边走来走去,很想沿着外面的墙壁爬出楼去。 “既然子晟言之凿凿颜忠叛敌一案另有隐情,在下就洗耳恭听了。”楼犇道。 凌不疑道:“不知何时,颜忠结交上了一位世家子弟,两人意气相投,相谈甚欢,不过县里旁人却不得而知……” “既然无人知晓,又怎知那人是世家子弟?” “倘若那人与颜忠一样出身寻常,颜忠不必遮掩,大可以拉到县里引见给家人。颜忠当年处事操切,被世族收拾的不轻,他又性情狷介,耿耿于怀至今,为怕人家说他向世族服软投诚,才一直掩藏与那位世家子弟的交情。” 楼犇笑了:“子晟好思量,嗯,这么说也行。凌大人请继续。” “颜忠与那位世家子弟时不时会在冷僻处相聚,两人纵论时局抱负,甚是相投。”凌不疑继续道,“两人都不约而同的希望不要被人看见,不过那世家子弟是心有图谋,而颜忠是性情耿介使然。是以每次相见,那位世家子弟都是轻装单骑,而颜忠虽不欲为外人知,但却不曾刻意掩饰,只挑些小路走走就是了。”所以才粗心的继续使用青牛黄牛车。 “既然这两人相交已久,难道就没有书函留下?”楼犇问道。 凌不疑摇头道:“这其中缘由我亦不知,兴许是两人从未写信,兴许是书函已被毁去,总之我并未在颜忠府中寻到只言片语。” “既然连只言片语都寻不到,子晟焉能凭一己猜测就断定有这么一位子虚乌有的世家子弟呢?”楼犇讥笑。 凌不疑毫不动气:“自然不止是在下一己猜测,因为在四个月前的叠水祠中,徐郡太守万松柏看见了这人。” 楼犇有些笑不出来了。 凌不疑道:“其实并非从来无人看见过颜忠与诸位世族朋友相聚,不过既然相聚的地方冷僻,那么瞥见他们的也都是些村夫农妇之流,这种远离朝堂的庶民见了也无妨,可万太守不一样……如今事急,待我腾出空来,撒出人手细细查问,总能在田间山头找到见过颜忠与那世家子弟的乡野百姓,子唯意下如何?” 楼犇神色阴沉:“就算颜忠的确有那么一位世家朋友罢。” “上个月崔侯大军开到,万太守领人夹道相迎,那位世家子弟在人群中看见了他,这才知道之前留下了个大大的隐患。要知道,有些事没人提起那就万事大吉,一旦有人想到,那就难免处处破绽。于是这些日子里万太守屡屡遇刺,数度险些丧命。” 凌不疑正色道:“子唯,我来问你,你究竟认不认识颜忠?” 室内安静,少商偷偷看去,只见楼犇一手缩在袖中,似是紧紧捏了个拳头,另一手握着案几一角,用力的指节都发白了。 过了良久,楼犇忽展颜而笑,爽朗道:“我是认识颜忠,那又如何?我看他腹有经略,可叹空有一腔抱负,却无从一展宏图,便常与他相见。不过对他私底下的行事,丝毫不知。” ——这才是问题,哪怕能确认楼犇和颜忠相交,也不能咬定颜忠行事是受了他的知识。 不过凌不疑的回答很妙,他道:“这倒是,就像我也认识子唯你,不过尊驾行事我也丝毫不知。将来谕旨之下刀口之上,也与我无甚相关。” 少商听见那案几一角咯吱作响,暗暗希望楼犇不要气吐血了。 “说到底,那颜忠终究是没有死守铜牛县,而是弃城盗铜而逃。子晟扯上我又有什么意思?”楼犇语气渐渐尖锐,“妄生贪念,心中有愧——颜忠写的这八个字人人都听说了,明明是他袒露罪行的心里话。如今他罪证确凿,子晟何必还纠缠不休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