疑道:“我年幼时,人人都夸淳于氏谦卑自守,愿意为妾侍奉脾气暴躁的阿母,只有娘娘说她是自甘下贱。有一回我睡着了,还听见娘娘说,倘若她是淳于氏,哪怕儿女成群了,只要能走,她掉头就走。” 想起帝后妃三人之间解不开的结,少商重重的叹了口气。 次日一早,少商随凌不疑来到凌侯府邸,一时觉得吃惊。 她一直以为凌侯这样斯文俊秀的中年伯伯的家宅,应该布置的清雅闲散,带上几分书卷气才对。谁知到了才发现,城阳侯府从庭院到屋宇,全都建造的毕恭毕敬,一丝不苟。没有雕梁画栋,没有弯曲斜翘的飞檐,连案几枰台全都方方正正,没有半分多余的纹饰。 这种气氛还和凌不疑那座军营式的宅邸不一样,凌不疑府明显是一种懒的花心思布置最后去繁就简的结果——反正府中也没女眷,将家宅当军营管理还更容易些。 而城阳侯府中的肃穆规整气氛却像是刻意维持的结果,在这个热烈放飞的年代,少商神奇的感受到了一种异样的约束感。 凌不疑的大父大母早已过世,城阳侯府如今住着凌侯三兄弟,三兄弟虽各自娶妻生子,但至今不曾分家,外面人皆道凌家手足和睦,孝悌传家,实在堪为世人楷模。 对着一群‘长辈’,少商规规矩矩的向他们行礼——凌家不但宅邸规整,连人丁都很规整。凌氏三兄弟都是一妻三妾,儿女数人,排排坐在少商面前时,连神情都差的不多的温煦和善,仿佛一个模子里浇筑出来的人偶。 哪怕在外面各种白莲做派的淳于氏,此时都一副端庄沉默的样子,只有在介绍自己长子时热切了几分。凌不疑的大弟约莫十五六岁,生的和凌侯甚像,身形高瘦,面目俊秀;相互行礼时,他似乎偷偷看了少商几眼,然后少商看见淳于氏在袖子下拧了儿子一把。 淳于氏按捺不住,终于说了自己长子已定下亲事,而对象竟是裕昌郡主! “裕昌郡主?!”少商吃惊,下意识的想去看凌不疑,才想到刚才凌不疑被凌侯叫走了。 她掰起手指头做算数:裕昌郡主比凌不疑大一岁,凌不疑又比凌二公子大五六岁,所以——“嗯,我记得裕昌郡主今年芳龄……” “新妇大几岁怕什么,俗话说,女大三抱金砖嘛!”淳于氏抢先道。 少商扯扯嘴角:“嗯,这一下子就抱了两块半的金砖,果然好姻缘。” 凌二公子心理素质过硬,居然一点羞赧之意都没有,还有几分炫耀之情。 淳于氏洋洋得意道:“没错,缘分真是天定的!数月前皇后寿辰那阵,我儿在宫门外等候侯爷,谁知迎面撞上匆匆出宫的裕昌郡主,就此结下不解之缘!” 少商努力回忆——嗯,记起来了。仿佛当时自己刚和凌不疑吵了一架,然后凌不疑又将上赶着来的裕昌郡主说了一顿,最后皇后说裕昌郡主哭着跑出宫去了……于是,凌二公子就趁机抚慰上了?能攀高枝找老婆,嗯,果然家学渊源。 “当时裕昌郡主是不是在哭啊?”她问。 淳于氏一惊,掩饰道:“程娘子这是何意?” 少商道:“没什么意思,那什么……汝阳老王爷答应这门亲事了?” 淳于氏笑道:“老王爷是男人,小儿女的姻缘还要看王妃……” “可是老王妃不是去城外道观修行了么?”少商笑眯眯的。 淳于氏脸上一僵:“初嫁从父母,再嫁由自己。总之郡主自己愿意,老王爷又能说什么!” 少商哦了一声:“那可真是姻缘天注定了。不知喜事定在何时啊?”所以是当不了你的老婆就要当你的弟妹么,裕昌郡主也是真爱了。 淳于氏笑道:“还要等二叔先办呢。程娘子不知道吧,子晟的二叔就要和虞侯家结亲啦!” 这时凌二叔父赶紧解释:“并不是虞侯之女,而是虞侯的侄女。再说了,子晟也定好亲事了,自然要等子晟的婚仪办妥了,才轮到下头的孩儿。” “子晟还是对婚仪上心些的好,喜恶什么的都早些说了,免得到时有不如意的,都来埋怨我……”淳于氏嘟囔道。 “子晟的婚事不用你插手!”凌侯从外面进来,后面跟着凌不疑。 凌侯面色不善,竟当着阖家的面斥责起淳于氏来:“我早就跟你说过了,子晟的婚事陛下自有主张,你将我的话当耳旁风了么!” 淳于氏立刻正襟危坐,低声下气道:“侯爷说的是,是妾僭越了。只是妾想着子晟终究是侯爷的长子,咱们总不能一点都不……” “要给子晟添东西也有我,总而言之,你一丁点都不要插手!这是我最后一次吩咐你,记住了没有!”凌侯毫不留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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