坚定的一轮又一轮射向敌群,偶有十数名意图反攻山坡,不是被密集的箭雨射死,就是好容易爬了上去后被老兵们抽刀砍死。 反应过来的骆家人看见远远高坐马上的程少商,打起了擒贼先擒王的主意。虽然以茅草亭为界,左右蔓延开来的一面火墙将谷地隔成南北两半,但只要能冲过火墙和护卫圈,将程少商生擒或击杀,骆家未必没有胜算。 不过少商早有准备,寻常身手的家丁在经过几重重创本就没剩下多少战力,符登指挥侍卫们以长矛配合锻刀以逸待劳,于火墙边上将冲进来的人一一击杀。 由于骆家人马死伤太过惨重,三面强敌重压下,他们终于发现只有来时的南面无人把守,于是胆小懦弱之辈不顾头目痛骂,不由自主的往南面谷道后退了。 打斗已过了大半个时辰,几名为首的府兵一看不好,连忙吆喝着重金许诺,那几十个悍勇的江湖客开始向北面发起了攻击了。他们先将身上外衫在崖壁边沾湿,裹住头脸冲了过来,符登神色一肃,立刻喝令侍卫们严阵以待。不过这些人也有缺点—— 在奋力冲杀了半天之后,江湖客们身上的烧伤箭伤疼痛难忍,再看眼前的护卫们忠心耿耿,拼死抵挡,将程少商保护的风雨不透,看似单薄的人墙却始终冲不过去,他们不免焦躁起来。 这时,少商高声喊道:“诸位侠士,请听我一言。我乃陛下亲封的永安宫宫令,你们今日击杀我,就是击杀朝廷命官,适才我已派人回去传信了,非但骆家上下逃不了,助纣为虐者也会遭到官府缉捕,诸位可想好了?”虽然已经辞职了,但拿来糊弄一下也不坏。 那些江湖客动作一慢。 少商继续道:“诸位如此卖力,不过为了个财字。我不妨告诉众位,前面这位骆家娘子犯下滔天大罪,骆家满门怕是都逃不了了。到那时,尔等去哪里领赏金?” 江湖客们互相对视的眼神显示了动摇。 尽管如此,还有三四名死心眼的江湖客和蚁群般的家丁杀进了护卫圈,少商二话不说抽剑抵挡,同时手持弓弩射击——就在此时,她身后响起高亢的号角鼓点,她回头一看,只见谷道口冲来大队人马,最前头一人正是她亲爱的胞兄。 众人士气大振,纷纷喊叫着‘援军来了’,‘三公子的救兵到啦’……! 骆家那边本就因为久攻不下而烦躁恼怒,眼看时辰越拖越长,此时终于功亏一篑。骆济通忍着身上的烧伤,狠狠的瞪了前方安然无恙的程少商,一咬牙,下令撤退! 少商及一众将士疲惫不堪,少宫便下令追击,然而此时发生一件意料不到之事,满地的火苗不但阻隔了骆家人马攻击少商,也阻碍了少宫追击,尽管杀俘了不少敌众,然而骆济通依旧在心腹侍卫的保护下逃之夭夭了。 少商累的坐到大石上,看着胞兄指挥将士善后——扑灭火苗,治疗伤者,收敛死难,清点杀俘敌众的人数……符登虽也是精疲力竭,依旧忠诚的守在少商身旁,笑道:“女公子真是了不得,居然有这般本事!” 少商不答,只是微微一笑——围师必阙,这也是霍不疑教她。 日影缓缓倾斜,将谷地中走动的人们拖出老长的影子,看着地上不断移动的人影,少商忽然想起了金色的长秋宫傍晚。 预备晚膳的宫婢宦官来来往往,中庭的汉白玉地面上人影晃动,其中有一个特别挺拔笔直的身影——他总是喜欢独自靠在廊柱上等她,垂着长睫一言不发。 当少商出来时,恰好能看见他清隽美丽的下颌弧形,略略松散的额发犹如碎金一片,软软的落在眉骨上,他听到她哒哒脚步声,回头微笑时年轻好看的不可思议。 那时的少商,总奇怪这样一个无所不有的天之骄子,为何常是落落寡欢,为何笑意少有达到眼底深处。 霍不疑不擅闲聊,少商又不愿与他大眼瞪小眼,常常是相对无言不久她就心思乱动,霍不疑为了不让她溜掉,只好没话找话。 他会跟她说西域之行的见闻,雪岭上的那只狡猾可爱的小雪貂,头一回行军布阵时闹的笑话,可敬的强敌与卑弱的叛臣,古老苍茫的河西走廊,一望无际的稻海中农人们的满足笑脸,惨胜后的落寞,还有夕阳余晖下残败的前朝宫阙…… 他还说,哪怕她就坐在他身旁,他还是思念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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