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叫什么名字?”老太太问。 “大丫,季大丫。”这名字平日叫着没什么,但在楚府里听着就显得粗鄙了,因此季大丫有些害羞地垂下了头,另一只手依旧紧紧地抓着衣摆。 “这是还没取名字?”老太太转头问余芳。虽说乡下女孩子取名晚,都是叫贱名,但季大丫都八岁了,过两三年便能议亲了,再不取名字就有些晚了。 余芳听老太太这么一问就开始拿手绢抹泪,没敢大哭怕触了老太太的霉头,“大丫是个可怜的。他爹生前最疼的就是她,不愿意随便给她起名儿,前年妹夫正要请了村里的秀才给大丫起名字,结果却遇到发大水,她爷奶、爹娘和弟弟都被水冲走了,就她被树卡着,捡了条命回来。好心人把她送到了我家,就在我家住下了。” 周达武家的适时地加了句道:“这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啊。” 老太太点了点头,“前年那场大水,我也听说了。” 余芳点头道:“多亏老太太您发慈悲,捐了银子给咱们村重修房子,村民还给老太太您立了长生碑,就盼着老太太您能长命百岁。” 老人家谁能不喜欢长命百岁呢?做善事虽然不求留名,但是那些村民能承情,自然叫季老太太有些高兴。 余芳见老太太心情不错,立即打蛇随棍上地道:“老太太也知道,我和我那口子都没读过书,厚生当时在的时候,最疼大丫了,就是想托请秀才给大丫起名字,才耽搁了,却没想到……哎,您看能不能让大丫沾沾您老人家的福气,给她起个名儿?” 起名对老太太来说不是什么难事儿,何况季厚生是她娘家的侄儿,虽说出了五服,但毕竟都姓季。 老太太仔细打量了季大丫一会儿,发现这小姑娘不仅美,而且还灵动,只唯有一宗不好,那就是有些单薄了。老太太喜欢圆润的,觉得那才是有福气的相。 略略思考了一下后,老太太才道:“这孩子眼睛生得好,清澈透亮,不如就叫‘泠’吧,古诗有‘泠泠七弦上,静听松风寒’之语,甚美。” 作者有话要说: 五月泠(ling),不是冷啦。 第二章 余芳哪儿知道什么古诗啊,听着“泠”字的音好听,又是老太太赐的,就觉得是极好的,赶紧对季大丫道:“大丫,哦不,阿泠,还不快谢谢老太太。” 季泠缓缓地挪到老太太正当面,跪下恭恭敬敬地给老太太磕了三个响头。 季泠,正是梦里老太太给她起的名字,举的也是那句刘长卿的诗。泠虽有“清澈”之意,却也有冷清之喻,更甚至还有泠落、凋泠之衰。 季泠心里陡然一惊,她家里没有读书人,从没习过字,自己怎么会知道“泠”是什么意思的? 老太太毕竟年岁大了,精力不饶人,不能长时间同余芳寒暄。何况说起来余芳同老太太也没什么关系,就是在老家见过一面,这里头唯一和老太太有联系的,只有季泠这个偏得太远的亲戚了。 因此又说了会儿话,老太太就要休息了,嘱咐周达武家的将余芳和季泠带到大房去找苏夫人。 苏夫人是季老太太的大儿媳妇,如今执掌中馈,老太太让余芳她们去找苏夫人,其实就是想让苏夫人打发余芳一点儿银子和东西,毕竟是老家来的人,不能让他们空手回去。再说余芳和季泠虽然都穿得挺干净的,但是衣服上补丁摞补丁,显然境况不太好。 余芳是知道苏夫人的,当初老太太回乡祭祖,就是那位苏夫人陪着的,那可是正儿八经高门大户出来的姑娘,又做了楚家的媳妇,一身的派头极大,她一想着苏夫人就发怵。 再说,如果现在就去见苏夫人,余芳的打算就彻底落空了。她立即做出一副极为难的脸色,欲言又止,欲走还留。 老太太自然看出了余芳还有话要说,不过她可以选择听,也可选择不听,“去吧。” 老太太送客的意思已经十分明显了,周达武的也知道余芳的想法落了空,朝她微微摇了摇头。 余芳心里一凉,转头看了看季泠,一咬牙就又拉着季泠跪了下去。她知道这样做只会讨嫌,老太太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但她若不试一试,又怎么对得起九泉之下的妹妹。 “大丫,快给老太太磕头。”余芳说了这句话之后,就“咚咚咚”地在地上用力地磕了三个响头,若不是被周达武家的阻止,指不定还要继续磕。即便是这样,三下过去,她的额头也已经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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