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唠停了手,抬头看向眼前的岳欣然,这一瞬间,他觉得, 眼前这位夫人身上, 好似有什么已然不同。 岳欣然走过去, 她脚上只穿着袜子,冰冷滑腻的鲜血浸透足底,刺鼻的铁锈味充斥鼻尖, 这一刻,岳欣然终于无比清楚地知道, 再也回不去了。 然后, 她自嘲地笑了笑。 阿孛都日看着她,眼前的岳欣然披着外衫,神情是一贯的从容, 却那双眸子中却多了一些什么,这样的岳欣然莫名叫他觉得陌生,不知为什么,阿孛都日却偏偏想起了许多: 高崖之下,众人惊魂未定,那个坚持先下去搜救的岳欣然; 流民之中,站出来说陆府茶园可以安置流民的岳欣然; 烈士石碑之旁,那个说“其实不够”,却扬起笑脸,坚定地说“不过,会做得越来越好的。”的岳欣然; …… 阿孛都日的印象终于定格在丰岭道破碎高台旁、那个仰望头顶绝壁无边黑幕的岳欣然,那个不曾退缩的柔弱身形与眼前这道终于重合,山风凛冽,天幕沉沉,她抬头仰望,身形笔直,不过是,积雪凝成坚冰,百炼终成钢铁。 可真正意识到这一点时,阿孛都日竟有一瞬的怅惘。 他这样的人,双手沾满血腥、视杀戮如等闲,他,或者他们这样的人,存在的意义便如一把刀,一杆枪,一堵墙,却竟还是叫岳欣然这样的人不可避免地看到了血污……就像叫阳光洒落污潭,春花掉入尘淖。 阿孛都日走到她面前:“不必看了。”他顿了顿道:“我们会处置干净的。” 岳欣然反问:“处置干净?毁尸还是灭迹?” 阿孛都日罕见地耐心解释:“这些俱是龙岭郡的流氓地痞,纵使去查,也查不出什么。可是能令这许多流氓地痞效命,背后之人并不难揣测。” 岳欣然认真问道:“那你想怎么应对?” 阿孛都日神情平静:“既然用了江湖手段,那就江湖路数走着,以眼还眼,以牙还牙。” 岳欣然不由抬头看向这马匪头子,为这句话背后的血腥气露出了苦笑,她以为自己终于能真正踏入这个时代,却原来,只是没有办法再回去了而已。 阿孛都日道:“杀到他怕了,一切自能恢复干净。” 岳欣然摇头,她看着远处终于渐渐控制住的火势:“狗急难免跳墙,我只是想,这样牵累无辜的事情不要再发生了。” 阿孛都日忽然觉得,眼前这个岳欣然,原来从始至终从来没有变过。 岳欣然忽然一笑:“阿孛都日,你我联手如何?” 阿孛都日一怔,这是今夜以来,他第一次看到岳欣然的笑容。 一场滔天大火,将这小小乡镇烧了一片白地,只留下满地灰烬与悲切呜咽。 当地县令亲至抚慰,看到这样的场面心中只觉惨然,任上出现走火这样的大事,一个治县不力之责是怎么也不可能逃掉的。 县令乃是封书海一系提拔而上的官员,任上不过二载,已经做好了掉乌纱帽的准备,却决心在问罪之前为当地百姓做好善后。 不待他安排,衙役来报:“大人!向氏医馆来了一队大夫,正在救治伤者!” 县令一愕,向氏医馆,那不是益州城那位向太医开设的医馆?那是整个益州城医术最高的医馆,就是富贵人家,等闲的小毛病就算给了诊金,意晚堂都不见得愿意收,只肯收治那些真正有毛病需要救治的患者,不论贫贱,一视同仁,乃是整个益州交口称赞的医家啊! 来得这般快!多半是北岭郡分馆吧,简直是及时雨! 大火之后,逝者已已,却有许多烧伤烫伤的患者可以挽救,意晚堂的到来简直是雪中送炭! 县令连忙急急过去,身为父母官,他是应该当面道谢的。 县令抵达之时,废墟之旁,木桩支起了临时的帐篷,许多身着医衫的医士进进出出,十分忙碌,浓重药味飘了出来,这临时医馆竟是已经搭了起来! 县令不敢扰乱秩序,看到不断有伤者被送入、诊断、安置,他才连忙上前向那主事者道:“我乃此地县令,多谢贵医馆高义,可有什么是我能帮上的?尽管吩咐!” 向氏医馆的人果然没有什么客气的意思,实在是他们确实忙不过来,此地原有建筑悉数化为废墟,根本没个落脚的地方,他们还要照顾病患,又哪里忙得过来。 那人指使一众衙役帮着搭建帐篷,井井有条,然后又不客气地道:“这些百姓侥幸能捡回一条命,家财也悉数毁于大火,怕是连裹腹都难……” 县令连忙道:“我这就上书,请郡中支应一些米粮。”然后他又问道:“我看伤者不少,医馆备药可够?” 那人笑了笑:“多谢县尊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