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书海一挥袖,随从取了一排白瓷茶盏,将琉璃瓶子中的清澈茶汤倒入盏中,一一分发而下。 靳图毅端着手中白瓷盏,其间碧黄茶汤澄澈清楚地映照出几片嫩芽,他的手竟有些颤抖,好像端不起这小小茶盏送到嘴边一样。 此时此刻,分发茶汤之后,四面坐席竟是奇异的安静。 随即,只听“嗤嗤嗤”撕裂纸张的声音响起,打破这安静,所有人愕然看去,竟是卢川起身,将他袖中原本备好的诗稿撕了一个粉碎:“来人!备笔墨!” 这个不顾人前而满面兴奋、来回踱步的卢川,是叫许多人极其陌生的,可是又有许多文人忽然回想起来,在成为平章四君子之前的廿载光阴中,卢川还是那个飞扬恣肆、才情天下见的卢大才子啊! 瞧着挥毫泼墨逸兴勃发的卢川,不过一盏清茶,竟叫君子又返才子时。 冯清远更是在反复嗓饮,清爽香气盘旋回复在胸腹间,竟有种置身山林之感,待那股甘甜涌入舌尖,他更是悠悠一声长叹:“老夫此生,自此方可说饮过茶。” 清茶之外,从前吃过的那些煎茶……竟全不作数。 蒋中平十分珍惜地饮尽一盏之后,才未尽兴地摇头笑道:“州牧大人,你竟将我等诓得这般惨!” 然后,他亦将先前备好的讲稿团了一团,远远扔了出去,苦笑道:“莫叫这些俗文辱没此茶了罢。” 围观的百姓们砸吧嘴巴,清茶有限,主要是场地有限,来不及烧这许多沸水,可是看到这许多文人墨客为益州出产的清茶这样激动,百姓们自然是知道好坏的,登时也兴奋地言说不停。 就是张清庭,在真正饮下那盏茶后,从来没有品尝过的甘甜缓缓回到唇齿间,他却情不自禁看向靳图毅,无限苦涩涌上心头:姊夫,这一次,咱们当真是败得无甚可说…… 一时间,人生的苦涩与茶叶的回甘交织,竟叫他困于俗务、二十载枯竭的灵思纷至沓来,涌上心头,一时间,竟不知,这是甘,还是苦? 官员们虽多也是文人出身,却是个个心思灵透,少有纯粹,茶一入口,再看向靳图毅,便不约而同转开了视线,不再看那位从头到尾茶盏颤抖的中正大人,更多的心思已经不由自主飘向了台上的封州牧,原先就有过关系的在想,自己该怎么讨巧不动声色捧捧州牧呢?原先抱着三江世族的,此时已经在思索改换门庭,直接靠上州牧大人是不必想的了,但州牧之下也还有大人他的心腹…… 虽不知靳封二人具体交锋的端的,可是烽烟与战况,官场上大大小小的鱼儿虾米们却是瞧得清清楚楚…… 一时间,这许多人吟诗作赋,笔墨纸砚又哪里够? 新诗新赋竟源源不绝,将整个茶诗拍卖弄了个名副其实。 能得这许多文人青眼,场中这许多商人又岂能逊色于先前二人,看不出清茶中的巨大商机? 此茶无论如何是要卖的!大不了,他们就此盘桓益州,死缠烂打也要拿到此茶的售卖之权! 益州有清茶出产,今日茶诗拍卖,说不得便是一桩参与其间的机缘!若是能得到清茶售卖之权,再有茶诗从旁佐助宣传,那便更是如虎添翼…… 一时间,一首又一首佳词华赋拍出一个又一个惊人的价格,益州官学筹集款项不多时竟远远富余! 到得现在,什么茶砖,什么北狄,还有谁记得? 至于靳图毅,更是没有人去瞧上一眼。 远远看着益州官学的开办没有因为靳图毅的捣乱而中止,反而越加热闹兴盛,玉榻上拥着狐裘的俊美公子错也不错地盯着岳欣然,再次眯起了眼眸。 先前叮嘱过靳图毅的仆从此时已经出现在公子身侧,迅速附在他耳畔说了些什么,随即退下,一如他到来时那般悄无声息。 然后,他竟一脸兴致盎然地盯着岳欣然:“你竟还弄出一个‘清茶’?茶种之道岂有这般容易……不对,你手中早有此茶,只是此时才抛出来。”他一脸恍悟:“啊呀,那被劫回去的家伙叫你警觉了是不是?早知道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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