阵之上……” 这剩下的故事,根本不再讲。 文华采看向余兆田,再看向孙之铭:“余将军,孙大人,二位口口声声皆是想肃清下官,换一位官员来追回佃农,可他们所赁之地的真正主人到底是谁,这所谓赁契到底有多么荒唐,佃农们又到底是因何而逃……便是将下官裁撤斩首,真相与公道却绝不会就此湮灭! 英烈亡故于前线,却留下遗孀孤儿被人夺地签契,想逃往丰安而不得……下官身为此地父母官,竟不能早晓得这等人间惨事,空叫英烈憾恨九泉,确是昏聩无能,下官不冤!只教这世上烈士遗孤再也莫受屈待,下官百死何惜!只求都护大人、司州大人为他们寻一个公道!” 说着,文华采摘了官帽,向陆膺与岳欣然重重叩首。 余兆田闭目仰天,胸膛起伏,没有再说一个字。 十万铁甲,一时只闻悲风肃肃,怒云嘶号。 孙之铭的身形微微颤抖,今日这一局,竟是这般一败涂地! 孙之铭的视线不由朝底下的那些士卒看去,变了,一切全变了。 先时,他们站在这些将领身后、为这些乡绅呐喊,可现在,他们已经闭紧了双唇,盯着那些将领的眼神里,已经有了动摇。 这些士卒身后,谁没有妻儿老小,谁能保证,他们亡故之后,家中不受这样的欺凌!他们今日在为这些将领的田地呐喊,他年谁为他们的孤儿寡母呐喊呢? 人心,是有向背的。 他孙之铭今日起这一局,仰仗的是余兆田等人手中边军于镇北都护府十分重要,可岳欣然回的这一手,却狠狠踩在了余兆田一干将领与他们手下的士卒之间——余兆田是重要,可他的重要却是仰仗在李三牛这般肯马革裹尸的士卒身上! 若是士卒离了心,余兆田等人又何足轻重? ……今日之局,当真是一败涂地。 一片寂静之中,只听岳欣然开口道:“文华采,你前度差点贻误军机,与亭岱、亭丰的郡守三人更因失察、连累英烈遗孤受劫,确实有过,你们三人,撤除郡守之职,可曾心服?” 文华采俯身在地,身形一颤,亭贷、亭丰的郡守亦上前伏首,三人皆低声应道:“下官心服。” 地上跪着的杜春花、地上站着的十万双眼睛定定看着她,岳欣然只缓缓道:“三亭都官上下,玩忽职守,遗孤蒙屈,枉对英烈,不察不报,一并撤除。” 三郡的都官颤颤巍巍出列,摘了官帽,亦未敢有一语。 然后,岳欣然却是站在十万大军之前:“今日,这许多大人、乡绅想追回自家佃农,我却只想对各位将士说上几句。大家都自平凡百姓家中来,若非迫不得已,纵是丰安有田地,又有多少人会愿意背井离乡? 各位,你们拿起手中的刀枪,除了挣一口米粮,难道不是为了保护自己身后的妻儿老小?这些佃农,逃往丰安的、在此地蒙受冤屈的,都是你们的父母亲人,何忍见他们被追回来落得凄凉?至少我任司州一日,便不能叫任上百姓受这样的苦处! 即日起,已往丰安的百姓,若他们不愿意回来,也不必再去追索。” 不知为什么,场中所有将士都仿佛听到了身边人松了口气的声音,随即又不觉恍然,是啊,那些,都是他们的父老乡亲,若愿往丰安去过日子,他们为什么要站出来阻拦? 岳欣然看向被扶起的杜春花母子二人,柔声道:“李烈士为国捐躯,你们母子绝不会再受丝毫屈待,若想去丰安,只管就去,这许多士卒,俱是你父你夫的昔日同袍手足,自今日起,他们便是你们的父兄亲人,他们绝不会阻拦!” 盾戈兵中,许多人只觉得胸臆翻腾,似有什么在汹涌,只恨喉头哽咽,竟一字不得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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