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的人,也配称先生?” 大衍却是颂了声佛号,随即诚恳地道:“宿先生没听到么,岳娘子称他作‘胡先生’?简直再妥贴也没有的,胡乱闹事的先生、糊里糊涂的先生、胡说八道的先生,岂非极是妥帖?” 出家人促狭才最致命,众人不禁哈哈大笑,终是将心中对于那古里古怪的胡先生的一点芥蒂彻底抛了开去。 天色终是渐渐变亮,这晨光的最后时刻,陆膺宣布了眼前镇北都护府诸人身上司职,向意晚与大衍、话唠等随陆膺北上,尤以大衍身上职司最重,铁矿探查分明、制定开矿计划,全落在他身上。此外,陆膺除了北上练兵,更要决定径关重建之事,径关新址一定,则军营便定,新的都护府之地便也跟着定了下来,实是事关重大。 亭州城这头,除了黄云龙这都官上下继续护守之外,守城由刘靖宇来,他原先就是亭州的边军从事,素质能力俱无二话,守城自然无碍。再者,大军北上,防线北移之后,亭州城原本作为军事前线要冲的角色便淡了许多,更多要担当后方第二道防线的托底之功,军中亦需一个老成之人来主持。至于司州衙门这段时日的内务,包括大军北上之后,持续的大批量粮草筹集等,有岳欣然在,自然无需旁人再多置喙。 石头则需与姬澜沧出发向魏京,经北狄间子这番捣乱之后,越加显出镇北都护府与魏京关系的重要,这种重要不是说需要魏京给予多么大的支持,足够的信任、不胡乱插手就已经是最大的支持,及时向景耀帝传达镇北都护府的忠诚,务必不要在与北狄日渐紧张的对峙之中再增添任何变数,不只是重要之事,更成了当务之急,由姬澜沧往魏京,再妥当不过。 诸事议定,众人道别,陆老夫人亦携着家中妇孺来送陆膺,陆膺拜别母亲与嫂嫂,最后只定定看着岳欣然:“……都辛苦你了。” 边军号角吹起,他才不舍地放开她的手,骑上夜雪,头也不敢回地朝营中而去。 随着这声号角,在这一天的清晨,阿母送走了儿郎,娘子送走了夫君,儿女拜别了夫君,看着他们穿着铠甲、握着武器,出了北门,远远而去;情不自禁地回首,城外送别的身影已经渐渐模糊不见,抹了一把眼睛,看向天色苍茫的遥远北方,思及身后亲人,哪怕是为了再见之日,哪怕是为了叫他们能继续过着太平的生活,脚下每一步也突然生出了新的勇气,茫茫大漠,前方未知的命运也再没有那般叫人畏惧。 重新坐在桌案之前,明明府中只是少了一个人,还多了这许多家人,岳欣然却偏偏觉得仿佛周遭都空了下来,无端生出一点寂寥。 不过,执掌一地的司州大人,注定是没有多少功夫伤春悲秋,儿女情长的。 黄云龙很快来报:“司州大人,门外,薛、白、韩、王联合城中近百号商队,前来拜见。” 岳欣然精神一振,起身笑道:“终于来了,走,咱们会会亭州城这些财神爷去!” 这些商贾,不论富甲一国,还是在一道上有旁人难企及的专长之人,在看过十万边军拔营北上的气势之后,心中那杆秤的反复权衡,终于尘埃落定。 第175章 战争集资 数百人将都护府宽阔的前院挤了个满满当当, 但其中情形却与黄云龙以为的全然不同,这大大小小的商贾今朝前来, 实是不约而同。 他们彼此站位便十分微妙, 不再是前夜的团团围坐,而是三三两两散成数堆, 王道远却是独自站在中间,他神情悠然,并没有什么被孤立之感。 王道远心知肚明, 昨夜之前,王氏的遭遇代表了许多商人可能的遭遇,故而余人可能支持他,昨夜他们这些大大小小的客商想知道的消息皆是一般的消息,故而甚至有过团结一心共同期望之感, 但那不过皆是错觉。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 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更何况他们这些本性逐利的商人? 或许做一般的买卖, 大家还有合营分利的可能,但在他们都决意要将这镇北都护府视可为居的奇货之后……问题就出现了,奇货毕竟不是一般的买卖, 大家都看中了同一样买卖的时候,奇货到底花落谁家, 这可是个好问题。 “王世兄, 王氏商队的米粮买卖虽做遍大魏,但在镇北都护府,并非小弟过虑, 北疆情形与南面不过,王氏会否重蹈三年前的覆辙?” 三年前,大魏与北狄之战一样是在亭州,王氏商队不是没有做过那时的米粮买卖,结果却在亭州复杂的利益格局中铩羽而归。韩青的话听来,与其是说在为王氏担忧,但不说是在隐约暗示王道远,他们三家不会叫王氏这般轻易入局。 王道远看着韩青,远远一瞥拈须微笑的白景福和儒雅出尘的薛瑞等人,情知看着虽然只是韩青来示威,其实隐约也有白薛两家之意,先时镇北都护府的米粮由三家供应,在他们看来,凡事都有先来后到,哪怕是要行奇货可居之事,他们也宁可在三家来划分,并不想要外头来分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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