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司州大人以自己的安危为代价换来的西境,纵他一死,若能换回,又何足惜? 华亭起身,掉头直往军营集结兵士,却有人在岳欣然身后冷嘲道:“呵,非是为儿女情长,乃是为家国天下?” 岳欣然终于难掩神情中的黯然,终于坦陈道:“是为家国天下,亦为儿女情长。” 明明不过一段开放的关系,她以为,与陆膺的人生,一段相逢,不论如何结尾,彼此皆能坦然以对,却在真的知道他生死未卜之时,这样……痛楚,痛楚得不像自己。 岳欣然收拾了心绪,转头向来人道:“晏先生,我要在最短的时日内修好径关,你可有法子?” 不知是否这样的岳欣然太过夺目,竟叫晏清第一次收起了那些冷嘲热讽,淡淡道:“有。只需一月,可令径关大成。” 就是赶来的大衍与宿耕星,在听到这个答案之时,无一不精神大振,这是这段时日以来最好的消息了。 便是岳欣然也长松一口气:“多谢先生。” 若是半月之内能有径关相守,北疆至少多了几分守下来的把握,虽说做好了必要时不得不放弃丰安新郡的打算,但以岳欣然的性格,那只是给话唠的说辞,她的内心深处,陆膺曾向丰安百姓做过承诺,不叫北狄马蹄踏上北境,既然陆膺不在这里,那这个诺言合该由她来完成。 宿耕星看着她的神情,忽然就明了她的想法,叹道:“司州大人,不枉丰安百姓这样待你;丰安百姓……不枉司州大人这样相待。” 岳欣然尚自不解,大衍却颂了一声佛号:“华将军大军集结,丰安百姓听闻他是去救都护大人,纷纷来送米粮,百姓源源不绝,阻塞官道,我看,那空下的粮仓,只怕很快又要满了。” 岳欣然不由笑了,但不知为何,这笑容之下,眼中犹有泪光。 这一日,华将军大军西去支援,抵御北狄,整个丰安百姓都知道,径关已经没有了防守的大军,他们却依旧默默地将米粮源源不绝地向大军送去,前来送行的百姓绵延数十里,直叫这些兵士个个泪湿沾襟,不破北狄都对不起这样的乡亲! 送走大军之后,百姓们并不离去,他们自觉地带上农具家什,白日便帮着径关修建打杂,晚上便在墙根下凑和。 岳欣然遇到他们,偶有问起,腼腆的百姓却是说不上什么大道理: “咱家有地,今岁没有赋税,家里米粮多哩。” “都护大人保家卫国陷在了西边,合该去救啊,不然哪去找这么好的都护大人!” “将士们也是俺们百姓人家的娃,他们守得关城,俺们也守得。” 在这样质朴的话语中,整个径关以一个惊人的速度在成形,那个整日里冷嘲热讽的老胡儿悄然不见,只有一个每日不分昼夜、步履匆匆出现在关卡各处的晏先生,他言简意赅,却每每切中要害,他随口而出的却是许多匠人一生都见识过的东境敷料,西域砖石,在这种几乎令人目眩神迷的挥霍中,岳欣然才恍然瞥见这位流离一生的营造天才是如何饱览东西、博采众长,又是如何将他一生的智慧与财富变成砖石,凝固在大魏的北疆之上。 每个人都倾尽努力保家卫国,岳欣然更不可能置身事外,晏清与许多工匠、百姓的方式是修建径关,岳欣然与大衍却构建了重重保障,要叫他们的努力绝不白费。 他们其实许久没有坐下来交谈过,可却觉得,这座关卡里所有人,从来没有这样的亲近过,这座关卡里的忙碌光阴中,亦没有半分焦虑,只有非常奇异的平静与祥和。 刘靖宇前来报讯:“司州大人,我等在望远镜中看到,大军逼近径关,看服饰……怕是北狄大军。” 眼泪在他眼中打转,他实在是不明白,亭州百姓已经这样努力了,为什么老天爷这样的不开眼,哪怕再晚一些,再晚几日也好啊! 晏清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