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期间,他抽空去了杨登的坟上拜祭。 他仍旧记得杨登的音容笑貌,记得杨登每每含笑,用和蔼,嘉许,慈爱的眼神注视着自己,叫一声:“世侄。” 俞星臣望着墓碑上的刻字,微微仰头,眼角湿润。 一路从懵懂走到醒觉,才知道原来清醒才是最残忍痛苦的。 但是……也许那些痛苦都是值得的。 北原的铁骑被牢牢地阻挡在定北城之外,此生大概不至于到踏破中原的惨烈地步。 万千黎民百姓幸免于难,江山社稷依旧稳固。 俞星臣不知道,假如自己不觉醒到前世发生的事情,那还会不会“顺利”地走到这一步。 也许人生总是这样,不能两全。 他能够顾及江山黎民,偏偏对自己一塌糊涂。 俞星臣的手扶着墓碑,轻声道:“别人兴许会觉着世叔太傻了不值得,连我亦觉着遗憾,但我知道世叔心中绝不会后悔,有些事情,就算知道飞蛾扑火,也一定要去做啊。” 苦苦一笑,重又站直了。 地上是才烧过的纸,被风一吹,淡淡的灰烬随风飘扬,仿佛黑色的蝴蝶扇动翼翅。 俞星臣放眼远眺,望见葱绿的原野,山峦。 物是人非,而山川不言,依旧壮美如画。 北境的消息八百里加急送了回来。 政明殿内,皇帝听完了急奏。 跟前端王、几位重臣尽皆无声。 俞星臣俨然在列。 其实在听说宣王被派去了北境,俞星臣心中便有所揣测。 小公爷还以为,宣王殿下是去封赏薛放的。殊不知对皇帝来说,最忌惮的便是功高盖主。 果真,听说了削了薛放督军之职的消息,俞星臣心中无声一叹。 他知道自己在这时候该“装聋作哑”,毕竟先前他已经把所谓御驾亲征的详细都说明清楚了,而小公爷也是知情人,到底如何,皇帝心知肚明。 但旨意还是把罪名都扣在了薛放头上。 这当然是皇帝有意为之。 就算这会儿俞星臣站出来,再说一遍那主意是自己跟杨仪一起想到的,皇帝难道会因为这个而改变主意?只不过是当面打了皇帝的脸,惹皇上不高兴……再无别的用处。 俞星臣蹙眉不语。 皇帝却偏看向他,道:“俞爱卿,对于如此处理,你意下如何。” 俞星臣走前一步,垂首道:“皇上自然圣明,只不过北境如今方定,微臣倒是担心忽然换帅,会对北境大局不利……” 皇帝道:“那个穆不弃也是个能人,据宣王所言,他的为人行事,比薛十七更高一筹。” 俞星臣只得回答:“是。” 皇帝抬抬手,端王等先行退下。皇帝淡淡一笑,道:“你也不用为薛十七叫屈,你该清楚,御驾亲征这件事势必要有个人出来顶罪,自然不可能是永安侯跟你。” 俞星臣欲言又止,只垂首道:“微臣……谢皇上恩典。” 皇帝难得语重心长道:“你的路还很长,这种污点上了身,以后就洗不脱了。薛十七是个混不吝的人,债多不压身,就叫他担着吧。” 皇帝这话说的很直白,倒是让俞星臣有些惊愕。 “那皇上……对于薛不约,可是另有安排?”他大胆问道。 “安排嘛……”皇帝略微思忖,道:“确实有,就不知他能否胜任罢了。” 俞星臣当然猜不透皇帝的心意,倒是好奇起来,不知到底是什么职位会安排给薛放。 未等他问,皇帝注视着俞星臣,忽然说道:“这一趟北境之行,听说你跟永安侯相处的极为融洽。” 俞星臣猝不及防,顿了顿,道:“回皇上,此番多亏了永安侯……” 皇帝道:“倒也不用说她,朕知道你们三个,缺一不可。” 俞星臣屏息。 皇帝端详着他,半晌道:“可惜……” 俞星臣在等皇帝说“可惜”什么。 但皇帝竟没有说下去,只抬手一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