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伤”还没出口,薛放就看到大颗的泪珠从杨仪的眼中滚出来。 杨仪没有出声,眉头紧锁,却也没有看他。 “真的没事,这不是还好好站在你跟前吗?”薛放有点慌:“杨仪,你别急。” 杨仪终于开口,声音喑哑:“好好的?你这个、你……” 她想骂一句,但又能顶什么用。 杨仪举手去翻自己的搭帕,手却抖得很不像样,暗中咬了咬舌尖,才搜寻出一丝理智。 她一气儿从搭帕里找出了五六种药丸,哆嗦着举起来:“吃、吃了!” 薛放呆了呆,杨仪忙塞了两颗给他嘴里。 十七郎见状,索性捧着杨仪的手,把剩下的都含住了:“行了吧?慌什么。” “去……”杨仪并不理他,只转头吩咐老关:“去要、一辆车,抬舆……门板也成。” 薛放一边嚼着药丸一边惊讶地笑道:“你要干什么?那些东西要给我用?不必麻烦,我骑马带你回去好不好?” “你给我闭嘴!”杨仪回头怒喝了声。 她从来不曾这样对人,不曾这般高声怒斥。 现场突然安静了。 身后黎渊,旁边老关,小梅,不远处的城门官众人,乃至于带兵及时救援的京畿巡检司何副将,以及众兵士们,都呆呆地看着这一幕。 所有人都没法儿想象,方才那个不可一世,力杀倭国流主、以一人之力扭转颓势的薛十七爷,此刻竟被人如此呵斥。 可偏偏,被这样怒斥的薛放,并没有丝毫的愠怒。 他反而极好脾气地,眉眼带笑,语气宠哄地:“行行,都听你的,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好好地又生什么气?” 众人瞠目结舌,简直都要跌倒一地。 杨仪心头的苦涩酸楚一激,捂着嘴咳嗽起来。 薛放啧道:“你看看你,这雨还没怎么停呢,我正要回去,你偏赶来多走这一趟做什么?要是淋雨生了病,哪头合适。” “闭、闭嘴。”杨仪从剧烈的咳嗽里挤出两个字。 薛放笑:“好好好我不说了,你干脆往我嘴上绑个马嚼子,免得我总惹你……” 他没有说完就打住了,因为他发现杨仪并没有丝毫玩笑的意思,她的眼中泪,就那么不觉地流淌着,看得他惊心动魄:“杨仪……” 老关调人,就近弄了一辆车来:“杨侍医这成吗?” 杨仪摆手:“上车,咳……扶十七爷上车。” “我需要他们扶?”薛放嘴硬说了这句,突然意识到不能再惹她,忙自己捂住嘴:“绝不说了。不敢了。” 老关少不得亲自过来搀扶,上车的时候,突然察觉薛放的身子一沉。 “十七爷……”老关吃惊又担忧地看向薛放。 薛放闭了闭眼,仿佛恍了神,然后一笑:“没事。” 声音极低,竟自咬牙用力,还是上了车。 老关退后一步看向杨仪:“杨侍医……” 虽然杨仪的脸色看着冰冷镇定的,但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的心已经乱的满地狼藉,简直比眼前所见的惨状还要凄凉惊悚。 她几乎顾不上再理会小梅……只在匆忙上车的时候回头:“你、也赶紧回巡检司!” 小梅呆呆地答应了声:“好的杨侍医,你不用担心我,只照顾好十七爷,他千万不能像是……千万!” 最后两个字,他的声音发颤,眼中也涌出泪来。 杨仪不敢看他,更不敢再多说一个字,只勉强又看了眼黎渊。 “罢了,”黎渊扶着她向上一推:“走吧。” 杨仪借着他一推之力,手脚并用,总算爬上了马车。 马车往县衙返回。 杨仪进到车内。 薛放靠在车壁上,微微仰头闭着双眼,听见动静,他才睁开眼睛。 但眼神已经有些朦胧了:“我……真没事、你……千万别为我……” 话未说完,杨仪的手探过去,捂住了他的嘴。 “你听我说,”手掌底下,原本他总是炽热的唇,此刻也是冰凉一片,杨仪的脸色也仿佛冰冻了:“我不知道外头的战事到底如何,但从现在开始……是另一场仗。” 薛放的眼睛蓦地睁大了几分,仿佛不懂。 “十七,”杨仪靠近他:“我要你记着,你得撑过去……不管怎么艰难,你都要跟我一起撑过去。十七……” 薛放想问她到底怎么了,竟要如此郑重吓人。 但身体中的力气却在飞速流逝,他简直连坐都要坐不准了,身子微微向着旁边滑倒。 “十七,”耳畔是杨仪的声音,可薛放却几乎看不清她的脸了,虽然她明明就近在咫尺,“十七,你要记着你说的那句话,如今我也要告诉你,你不是一个人,你还有我……但如果你有个万一,那我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