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枫然捧着那束花,说:“好看。” “哪有?外头花篮那么多,我的花都快自卑了。”苏起摸了摸她的花花们的“头”。 李枫然被她这动作逗笑,把花放在钢琴上。 苏起往琴边一靠,问:“李枫然同学,紧不紧张?” 李枫然说:“不紧张。” 苏起:“切,我才不信。” 李枫然好笑:“我现在能闭着眼睛弹《钟》。” “真的?” “嗯。”他闭眼,手放上琴键。 苏起凑近监督:“你不会偷偷眯眼睛吧?” 李枫然阖着眼,唇角微弯:“那你把我眼睛蒙上?” “好啊。不许作弊。”苏起走到他身后,双手轻轻蒙住他的眼。 他顿了一下,手重新抬起,右手在琴键上准确弹击出几个前音,左手伴奏而上,一连串由缓到急的音符跳跃而出,如夏风轻抚过木窗边的风铃,扫过高高庙宇一角的古铃铛,又如教堂古典悠远的上世纪钟声,曲调繁复变幻,弹到高潮处,他修长的骨节分明的手指在黑白的琴键上跳跃飞舞着,白蝴蝶一般。 苏起叹为观止,听得心情愉悦。 他微垂着头颅,身子随着手臂的移动而轻微晃动着。苏起蒙着他的眼,跟着他轻轻移动,她手指感觉着他闭合眼皮下的眼珠子,很沉静,只偶尔极轻地转动一下。 一曲弹完,余音绕梁。他敲响最后一丝尾音,停下来,静静等着。少年的面容一如既往的平静,似有多了丝安宁。 苏起意犹未尽,松开蒙在他眼上的手,说:“嗬,风风,你这两年突飞猛进啊。” 李枫然一笑:“我教授很厉害。” 当初觉得,那一点的距离怎么都没法缩短,但去了更大的舞台才发现,还是有办法的。 “看来当初的选择没错。”苏起说,“那时我还以为你铁了心要读央音呢。” 李枫然不做声了,不知为何,忽想起了梁水。 工作人员过来提醒,该换衣服了。苏起先离开,冲他握了下拳:“加油!” 李枫然点头。 苏起是vvip,坐在正中央第一排。她原有些担心上座率,可离开场还有十分钟时,音乐厅上下三层看台都坐满了。过去一年,他在一系列国际赛事和表演上的精彩表现,赢得了不少古典音乐爱好者的青睐。 演出开始,坐席灯灭,台上灯亮,那个还差三天满十九岁的少年在全场掌声中,淡然走到钢琴边落座,开始弹奏。 钢琴家有的热情奔放,有的情深缠绵。李枫然则偏古典系的钢琴表演,悠然典雅。一系列复杂高难度的曲目弹奏下来,叫人如沐春风,内心竟能慢慢得到抚慰,回归平静。加之他英俊不凡,举止优雅,人亦与曲融为一体,浑然天成,愈发赏心悦目。 全场结束时,音乐厅沸腾了。全体观众起立鼓掌,经久不息。 苏起激动得面颊绯红,拍得手都疼了——首场演奏会完满成功,他在国内作为钢琴艺术家的生涯正式开启了! 灿白的灯光中,一身黑西装的李枫然起身扶着钢琴,对着观众深深鞠了一躬。礼仪小姐过来给他递话筒。 到了致辞及安可环节。 他说:“很感谢大家来听我的演奏会。最后为大家弹奏一首,我自己作曲的钢琴曲《想把全世界的花都送给你》。” 隔着明亮的灯光,他看了眼第一排的苏起。礼仪小姐拿走话筒,他重新回到钢琴凳上。 观众都坐下来,好奇而兴奋地等着他创作的曲子。 灯光洒在少年的黑发上,他手指放上琴键,似轻吸了口气。仿佛一整晚的淡定从容过去,到了这一刻,他才是紧张的。 终于,他手指落在键上,一串轻灵欢快的音符流淌而出,忽急忽缓,悠扬婉转,仿佛视野开阔,百花盛开,虫鸣鸟叫。 弹到深处,曲调往复回转,如螺旋的花梯攀爬向上,迎风飞扬。苏起只觉自己站在春夏之交的田野里,天蓝云白,向日葵开满山野。 曲子越来越深入,却又透出一丝说不清的伤感与忧愁,仿佛夏日午后望着白云一丝丝划过天空的怅然,仿佛回到了遥远的旧时光。 全场安静无声,只有少年坐在台上低头弹奏着,钢琴音一颗颗如饱满的珠子在轻跳。 弹到最后一段高潮处,伴奏小提琴加入进来,和声在厅内回荡。 轻快,明媚,悠扬,哀伤,怅然……无数感情倾泻而出。听众的心随之揪起,沉浸其中,情绪被带动着乘风而上,又落入柔软芳香的花瓣里。 末尾提琴散去,回归最纯粹的钢琴音,他弹完结尾,加上一段儿歌,由钢琴弹奏出来,轻扬舒缓,一瞬回到夏花绽放的童年:“lululululu,lululululu,lululululululu……” 余音散去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