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家没什么关紧,关紧的是他们家那亲家长伯马佳志宏,既然是任云贵总督的职,有天时地利的条件,廖家那茶叶,估摸也是间接从他那得的。” 敬亲王一边听一边琢磨,大邧贩茶的律法严谨,云南的砖茶属于皇室专贡,除了部分持有朝廷批验的茶引的茶商,其他任何人不得私下里贩卖,既然云南的砖茶能先于皇室出现在自家的桌面上,只能说明马佳志宏有违背戒令,利用职务之便的嫌疑。 “这有什么可为难的?”他一拍大腿道:“革他的职,治他的罪,这不就完了嘛!” 皇帝轻叹了口气,又起身踱至窗前,负手而立,“原本是该这么简单,不过朕后来收到一封南面的密报,上面检举说云贵总督马佳志宏跟平南王私下里来往密切,恐有逆举。朕担心他们俩人之间暗中有违背禁法的交易。” 殿外一片死寂,时不时传来枯藤干枝被积雪压断的碎裂声,什么交易?云贵总督监管两省军务,手头有兵有马,横竖难脱得了茶马交易。 敬亲王打了个寒噤,不敢再接着往下想,起身陪他站着,半晌干笑了两声问:“这事儿您打算怎么处置?” 皇帝从窗外调回眼,没个表情,敬亲王了解他这哥子,面上瞧着是没什么波动,可能心里早有了计较,天颜难测,有时候令他这个当弟弟也心悸。 “眼下没有实凿的证据,如果其中真的存在什么误会,朕的无端怀疑难免令臣工子民们寒心,不妨调查清楚了再说。况且平南王是大邧的额驸,朕实在也不想置他的难看。” 一省总督跟藩王关系匪浅,远远不是革职查办就能脱身的罪行,轻的摘翎子掉脑袋,严重的保不齐株九族,全家都得跟着玩儿完。 “朕希望这只是一个误会,不然......” 话至此,皇帝没有再说下去,敬亲王暗中为那云贵总督捏了把汗,不然的情况下,朝廷指定会做出相应的举动,按照皇帝一贯强硬无情的手段,对方绝对讨不着好果子吃。 眼瞧着皇帝又走回桌旁望着缸子里的王八出神儿,敬亲王松了口气儿,又听见他说道:“今儿找你们俩来,其实是有件更要紧的事儿要跟你们俩商议,朕思前想后考虑了很长时间,深感时机已经成熟,是时候完成皇考的遗愿了。” 第12章 吹雪关外 敬亲王只觉脚下嗖嗖冒冷气儿,再看允颀,没事儿人似的,老僧入定的样子喝着茶,忙抹了把汗坐下好显得不只是他一人儿局促。 瞧着他们俩人装聋作哑,皇帝倒也不急,接续道:“削藩这件事,既然势在必行,宜早不宜迟,越拖越难办。” 说着又捻起梅枝搔了搔龟壳,“温水煮青蛙,慢火炖王八。这阵儿天冷,都缩着不动弹,给些火候,不妨等他们漏出马脚再抓现。” 敬亲王忍不住道:“理儿是这么个理儿,可具体该怎么办?您倒是给个明确的指示,臣弟们心里也好有个谱儿。” 皇帝停手缄默下来,最后还是卖了个关子,“这只是朕的一个想法,眼下过了时令儿,实施起来恐怕不容易奏效,至少得等到明年再说。” 敬亲王嗨了声儿道:“您怎么不早说,白让臣弟紧张半天。” 允颀一直沉默,视着杯口的茶叶片子浮浮沉沉,皇帝所想他大概能参得透,云南贵在砖茶,遏制平南王,针对茶律茶法做出致命的调整无疑是最行之有效的举措,云南气候温暖,茶叶可分春夏秋三个时节采摘,冬季无收成,确实错过了出手的良机。 皇帝说的火候,八成就是诸如此类的刺激,届时再根据对方的反应,斟酌定夺削藩的章程步骤。 然而最难预料的就是对方的反应,历朝历代削藩,路子走起来都异常难艰阻,老老实实撤藩归顺朝廷的藩王没几个,反倒是都憋着主意要造反。 皇帝不得不考虑最坏的结果,“皇考把祖宗的基业交到朕手里,是让朕为子孙后世造福的,积弊隐患趁早清除了为好,不过也不可操之过急,方法也不能过激,朝廷需要的是人心,马佳志宏这个人还是有必要拉拢一下。毕竟一切都还只是猜测,不到万不得已,朕也不想做的太绝。” 敬亲王嘶了声儿说:“臣弟记得这人在皇考在野那时就任的职,真真儿是放野了,学会冲着外人摇尾巴了。” 帝王心,似海深。帝王权术,不宜妄加揣度。怎么拉拢终归由皇帝说了算。 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