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寒料峭,次日早起时湛湛连着打个几个喷嚏,醒眼儿时还是觉着眼前雕梁画栋的环境陌生。 她坐到镜子前头梳妆,嘟囔道:“一准儿是太太想我了,才这么招我咳嗽呢。” 王府的丫鬟们听了都笑,茯苓却听出一丝忧伤的况味儿,小心扶正她头上的碧玉双喜钿子,笑道:“福晋这么装扮上真好看。” 湛湛对着镜中抚了抚额前的东珠,“好看是好看,只是我这门楼儿太磕碜,扮上也是穷显摆。” 丫鬟们还是只管笑,把她簇拥起来,拿白纱地纳锦绣喜庆灯纹荷包挂在她的腋下,湛湛挨个儿打量过去,把几人的名字都盘问清楚,总算是扎束停当。 她猫腰照了照镜子,浑身的珠光宝气,“这么着打扮不合适吧?”她转了转身子,询问道:“扛着这身行头儿,估摸没走几步路就得喘。” 秋颜忍不住笑出声儿,摆正她领间的金约道:“福晋是金贵人儿,富贵打扮才配得上您呢。倒不是奴才故意给您这么装扮,今儿您跟王爷进宫里会亲,亲王福晋规定的就是这样的制式。” 湛湛哦了声儿,系紧胸前的斋戒牌说,“我二月里还常见有家的太太拿着团扇来回在脸前晃的,姿态倒是特别优美,脸上都皴破皮儿了,这人呀,要想瞧起来漂亮,还真得付出代价不成。” 王府里以往的气氛森严,丫鬟们平时都被约束换了,如今碰到湛湛这样满嘴逗闷子打趣儿的主子,都觉得新鲜,你一个我一个陪着撒撒闲盘儿,外间听起来特闹腾。 章莱陪诚亲王从后花园布库回来,刚进殿里跟逛鸟市似的,只听燕语莺啼中,一人问道:“咱们家王爷上哪儿去了?怎么一早起来没见人呐?” 敢情这会儿才想起正经主子来,章莱心说这心也真够大的,往前跨一步正打算通传,被诚亲王遮手拦下了,“你上库房里一趟,把我上年准备那玩意儿搬过来。” 章莱拐回身,应声嗻走了,这边叫夏絮的丫鬟如实回禀,“回福晋的话,王爷一早起来到后花园操练骑射去了,掐点儿也差不多该回来了。” 湛湛点头,余光瞥见一枚影子穿过雕镂的地罩延展进来,一人逆光而行,侧脸几乎被晨光穿刺得透明,殿里一行人忙敛神见礼。 她压颈,望着他下袍水脚上的金龙缓慢游近,而后停立不前,“你这个福晋当得可真够合格儿的,早儿起身边缺个人,你能不知道?爷还是不是你男人?” 湛湛目瞪口呆,听他的口气也不像是责备,红着脸往四周一看,丫鬟们都是大姑娘,脸皮薄得能溢出胭脂出来,显然也都是被这话给臊到了。 话说着章莱带着几个苏拉太监在外求见,诚亲王止了话头传进,一帮人抬了座镂花玳瑁大镜子进门,按指示放在角落里,把整个内殿照的豁亮。 湛湛目光淌过镜身上的珐琅画片,和顶上镶嵌的西洋钟最终落进镜面上,照出她整个影子,粤绣的吉服,侧过头是高挑的燕尾,脚下踩着珊瑚流苏的马蹄鞋,华丽却又陌生。 正愣神儿,身后一人踱进缓缓扣住她的腰,低声问:“喜欢么?这玩意儿挑人,咱们家福晋才能配得起。” 镜里的他牙口儿灿烂,侧脸逐渐跟郝晔的重合,湛湛怔怔点了个头才发现认错人了,忙从他怀里挣脱,他收紧力道,不耐烦地道,“抱你会儿怎么着了,又不缺你条胳膊掉块儿肉的,怎么跟大尾巴蛆似的,乱咕容!” 湛湛气的脸红,回骂道:“您才大尾巴蛆呐!恶心死人!” 允颀哪儿被人这么骂过,气性一涨,把湛湛调了个面儿,钳住她的下巴颏子问:“你敢骂爷恶心?” 湛湛唾沫星子乱飞,嘴片子嵌在他的虎口处狠狠呸了几下,“您不就仗着自个儿力气大吗?我就是嫌您恶心了,您能怎么着啊?!” 说着说着她又委屈了,眼角零零星星又泛出泪光来。 允颀恼得上火,“臭丫头片子怎么不懂得捡好儿?!你打听打听爷从前对谁这么好过!” 湛湛又哭又笑似的,“我让您对我这么好了吗?您图的是什么您自个儿心里头清楚,是我这个人吗?!” 他知道她说得有道理,可也受不了有人对他忤逆,阴冷看着她,威胁道:“差不多行了,你再闹,就甭怪爷不客气了。” 抬头一看四周,殿里早没人了,湛湛有些怵,又有些不甘心,强挺起腰杆儿道:“您动不动就只知道威胁我,您有本事儿,大不了杀了我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