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里的氛围比湛湛预想之中的要轻松一些,至少她没有被人冷落,被人给逼到大气儿不敢喘的角落里。前一刻她还在亲王福晋的身份里挣扎,眼下的她被人所接受,从今往后她就是这个家室中的一员了,她自身的荣耀跟门庭的荣辱都跟皇家脱离不了干系。 一旦开始适应了这个头衔,就容易陷入自我营造的氛围之中,她抬眼看向对首那人,这会儿在自己的眼睛里,似乎变得不是不可以接受了,这番心态的转变真让她感到喜忧参半。 第38章 心动 心里没了包袱,时间过起来就不怎么难熬了,宫里的主子聊天,跟普通家门太太们常聊的话题没有太大的出入,左右不出婚丧嫁娶,子嗣绵延的范畴,谈论起别人家的热闹没边儿没沿儿,一上午的光景飞逝般的过去了。 梁仙儿踩着点进门,“回太皇太后,方才养心殿回话说万岁爷还在前头批折子,就不过慈宁宫陪各位主子们吃了,御膳房也打发人来传话,您瞧什么时候开膳?” 太皇太后道:“既这么,就不等皇帝了,咱们吃咱们的,回头捡着有空的时候再请他过来作陪。”话说完便领着众人到了偏殿落座。 宫里用膳的场面极其丰盛,一溜太监陆续进门,品头摆样俱是上乘的饭食顷刻间就铺满了桌。 不像出嫁前在家时的那样,紧着自己的脾胃下筷子,宫里的规矩,主子们不用亲力亲为,想吃哪道菜,身后站着侍膳太监,递个眼色让他们动手即可。 宫里进食讲究少食多精,一道菜至多不能吃三口,这是万万不可违背的戒条,婚前她经宫里嬷嬷的聆训后一直牢记在心。 湛湛望着一桌五花八样的汤羹菜品犯起了难,半晌过去了,就她跟前的侍膳太监最清闲,这太监也着急啊,这位主儿眼神飘忽不定,他也拿不准该布哪道菜,在膳食这方面,宫里当奴才的,最忌讳给主子们劝荐,你要说哪道菜好吃,擅自替主子拿主意,话出口就是杀头的死罪。 宫里养出来的人都是极其有涵养的,席间除了偶尔杯盘碰撞的响动,大家都有条不紊的各自用膳,更不会扯着嗓门儿交谈。 注意到她盘里孤零零的只摆着两根青菜,允颀皱起了眉头,他降下肩,把嗓音压低在两人能够听清的范围里问:“怎么了?不和胃口?” 往四围觑了一眼,设宴用的嵌石八仙桌海大海大的,对首的人脸儿都看不大清,没人注意到他们这边,湛湛刚想开口,便听太皇太后道:“整天吃那些油水荤腥,哀家都吃腻了,整好开春了,各地进贡了不少水产,鱼啊虾啊的,得趁活泛的时候吃,放久成了死肉,扔了也怪糟蹋的,今儿专程挑了膳房几个南方师傅做来尝尝鲜,你们都多吃点。” 看着眼前一铺盖的水鲜,允颀逐渐呷出这当中的情由来,他提了勺问:“是不是吃不得水产?” 湛湛也不知道他是怎么猜到的,不好意思的点了点头,“奴才吃不了水里头的东西,一吃就闹肚子。” 诚亲王袖口攀附的五彩绣龙腾飞了起来,在蟹肉羹,尖氽活鲤鱼,清蒸翅子,炒南贝,锅烧海参各式各样的菜品上盘旋了一周,擒了一勺虎皮花生放到了她的盘子里,“吃这个。” 湛湛流露出惊恐的神色,摇头道:“奴才一吃花生,嗓子眼儿就发肿,堵的气儿都喘不上来。”她把花生拨到他的盘子里,“王爷您吃您的,不要光顾着照看我了。” 他道:“花生嚼起来响声那么大,我在你跟前打牙祭,不是活活儿眼馋你么。早些时候也没听见你说过,否则提前给宫里报备,也不至于饿着肚子了。” 话出口他自己先愣住了,虽说他们俩婚前见过面,可是彼此之间陌生的同盲婚哑嫁的夫妻差不多,再加上朝廷权斗的牵扯,两人说不上几句话就开始打吵子,闹得不可开交,除了制造隔阂以外,哪里有机会去了解对方? 他不识得她忌口的食物,甚至不知道除了芳名之外,家里人有没有为她取过小字。他跟她更像是被仓促拼凑在一起的一对冤家,人前伪装的再好,背后也粉饰不住他们之间的貌合神离。 之前他觉得无关痛痒,既然是做交易,不过是交换对方手里的筹码,促成一桩好买卖才是最终的目的,可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他能察觉出湛湛逐渐在他心里占据了分量,初见时,他送了她一只蓝晶手钏,到现在都想不通为什么,单就觉得那物件跟她的腕子很相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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