欠,梁仙儿瞧了眼角落里金镂花玳瑁的西洋钟,走到太皇太后跟前提个醒儿说天色不早了,嗓子不大不小拿捏的刚刚好,众人闻声都纷纷起身告退。 太后交待他们路上注意安全,提到自己四月间的生辰,又是一般叮嘱,“你们平时个顶个儿的孝敬,哀家都记在心里了,千万别破费准备那些不实用的寿礼,谁要是拿钱打水漂儿,仔细回头哀家责罚。”听见底下齐齐应了,太皇太后才打发太监们带他们出宫。 回到王府已经接近子时,湛湛被人伺候着洗漱,茯苓递了胰子过来,桂荣挡掉她的手,从手边的青花瓷罐里剜了半掌浓稠的汁液抹在了湛湛的头发上揉搓起来,跟她攀谈:“今儿后花园的一棵皂荚提前开花儿了,奴才打发他们摘了些混着猪油一起涂抹,这样养护出来的头发又黑又亮。福晋今儿入宫还顺畅罢?” 湛湛眼前蒙着湿漉漉的雾气,放松舒了口气,“两宫老主子都是格外和善的人,待我也极好,我竟然一点也不觉着陌生,就像之前在娘家一样。” 桂荣也跟着松了口气,笑道,“那是自然,两位主子都是驭下亲厚之人,往后去相处的时间长了,福晋便更能体会出来。”经历过昨晚,她不得不为这位一有脾气就上脸的福晋捏了把汗,宫里的水时深时浅,这位主儿能平平安安走一遭回来着实不简单。 “那您跟王爷呢?”茯苓趴在浴盆边上盥水,“您二位都和好了吧?”一抬头人没影儿了,仔细一看沉水底去了,水面上咕噜咕噜直冒泡儿。 竟然还害羞上了,桂荣把她捞出水面,秋颜几个也上前帮忙,聊起紫禁城,这些从内务府选秀中走出的人物,毕竟在宫里生活过一段时间,远比湛湛要熟悉。 “……等下回太皇太后她老人家万寿您再入宫,福晋不妨让王爷带您上建福宫花园逛逛,奴才之前在园里当差,那的风光,奴才觉着比御花园还好……” “……您今儿去的雨花阁,往后过了宝华殿,香云亭,还有中王殿,再后头就是建福宫花园了……” 湛湛听她们你一言我一语的描述,在脑子里大概比照了一下位置,不成,还是犯糊涂,分不清东南西北。 “行了行了,”桂荣擦着她的头发道:“你们几个就别在主子跟前儿显摆了,福晋不识路没关系,不还有王爷的么,丢不了的。” 男人洗漱的过程可能没有女人繁琐,湛湛从左偏殿里出来的时候,诚亲王已经换上了内袍坐在南窗下的卷椅里看书,洁净挺括的肩周扩散出灯芯的烁烁光晕,即使没有绣彩章纹的修饰,他一身皓衣临窗,肘边衬着满盆珊瑚盆景,真如月中仙人一般超脱出尘的况味了。 殿中的丫鬟太监们都自觉退下了去,湛湛一步掰成两步,磨蹭了半天才走进正殿,不甚相熟的两个人在一起不免有这样的困顿,在人多,总有旁人找你搭话的地方相处起来并非难事,然而只余对方在眼前时,确是陌生的无话可说。 “杵着做什么?”诚亲王抬头看她一眼,“等你半晌了。” 亲王府正殿的规制,三间五房极为宽绰,在湛湛的眼里却很局促,昨晚两人对峙的场景在她脑子里轮番上演,倘若今晚是如出一辙的戏码,她该拿什么借口拒绝他?白天在宫里着了他的道儿,承诺他要以真心换真心什么的,现在想想真是傻出窍儿了。 “王爷等我做什么?”她努力把头抬高,不至于暴露自己的窘迫,“往后去王爷要是比奴才先收拾好了,就请您先休息吧。” 这话很明显有回避的意思,回避什么他们俩心照不宣都清楚,诚亲王看着眼前的书,顾不上跟她计较,心头愈发烦躁起来,书页上头的字融成了墨,化成了他眼底的漩涡。 湛湛见他死死盯着手头的书不挪眼,便走上前把一长杠的掐丝珐琅的蜡台搬起来落到了他脚边,“王爷大晚上刻苦,千万要仔细眼睛,年纪轻轻得了雀蒙眼儿多不划算,临老就彻底抓瞎了,您看的什么书?” 诚亲王回答的很敷衍,“《黄帝内经》……”,显然这位爷的注意力还在书本的字里行间周旋,湛湛放弃了找话跟他说,他懒得搭理她,她大大的放心下来,看来今晚可以暂时回避掉床笫间夫妻的相处之道了。 “那王爷您研究医理吧,奴才就先休息了。”湛湛跟他告辞于桌前,走到床边坐下正准备掀被褥。 南窗下那人“啪”的一下合上了书,轻呻一声,“平西王诚不欺我。”他从书中挣脱出来,视线恢复了清明。 对首花梨木罩里嵌着一人,或许是被他方才那下给惊到了,正撑着眼睛跟他对视,灯烛的光漏进透雕里洒在她的脸上,映照出缠枝葡萄的光影斑驳。 那刚刚出浴净白抹腻的腮梆儿脖颈,衬着八方落地罩的格局,活像八宝盒里干干净净待人品尝的点心。谁能体会当下他肥肉挂在脖子上,只可浅尝辄止,不可大快朵颐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