们避之不及,从此不再登门拜访,就连叫花子们都鲜少有到王府门前讨折箩的了。 茯苓为此啐道:“就他们那种没起色的凑性儿,也好意思见风使舵!活该草芥似的贱命一条!” 叫花子们都晓得要跟朝廷逆贼保持距离,更何各路精打细算的人心了。宣召后娘家众人包括她二伯马佳志辉在内一次都没有露面,派人去打听,才知道朝廷派了官员兵丁把她们家阖府上下全面监控了起来,任何人出入都要受到限制。 湛湛耐着性子坐在花厅里等候,没有等到诚亲王回家,却等到了另外一个人。 郝晔说是下了值,顺道过来看看,湛湛起身邀请他到花厅下,挖苦似的笑,“半个月过去了,您还是头一个来王府上的熟人呢。” 郝晔也笑,唇角违心的提起牵扯出痛,平日里他没有任何机会同她见面,如果没记错的话,这是他从辽东回来后两人的第三次见面,没想到只是转过了一道影壁,她就撞进了他的眼眶里。 离远隔着风雪看不透彻,走到檐廊下才看清她的眉眼,肚子里的孩子未能给她带来任何丰腴的孕相,大概因为家事焦灼,生生削去她腮颊两侧曾经的丰满,面色看上去有些瘦悴。 他匀了匀嗓子问,“三爷没在?” 她的眼底曾经是纯粹的风光,如今有了顾念有了牵挂,沉积了别样的一种温静,“一早起身就去了刑部,还有差不多半年就到了临成的刑期,王爷跟我都不想放弃,不管有没有转机,总是要试试着找找机会的。” 郝晔点头,“初五那时朝廷派了钦差前往云南说请云贵总督归案,若是你大伯他能在八月二十八赶回京城向皇上表明态度,或许临成就有救。” 皇帝在临成还有他大伯没有招供的情况下,就落下朱笔判了他们死刑,圣意如此,证据又难以驳倒,各司各衙门哪里会深想,会对案情提出质疑,谁能想到龙座上的那位万乘天子才是造反行刺的真正谋犯?简直是天方夜谭。 从正月初五到八月二十八,北京至云南的距离,一去一回打个折返的时间绰绰有余,这大半年的时间里,主要看的是云贵总督的态度。 “或许吧……”她的眼睛干净澄澈,却没有多少光泽,勉强笑了下道:“虽然结果是皇帝下了死令,不过还是要谢谢你当初肯为临成作证。” 郝晔晃回神,仓促嗯了声笑道:“就这点忙,担不起一声谢,就凭咱们是光着皱皮脚丫子长大的交情,有难不搭把手不够意思对吧。” “湛湛,”他抬起一双温然的眼睛,“其实对我……你不必觉得愧疚,你好好过你的日子,见面也别躲着我,就像熟人朋友那样,有句问候我就知足了。” 这回他们是把话彻底说开,两人之间的关系真正的是属于朋友的范畴之内了,湛湛眼睛里一片殷红,她把手搭在怀里,咬牙笑着说好,郝晔也红着眼眶笑,他竭力把自己的感情抑制住,“最近身子还好吧?大概还有多久到日子?” 她点头,泪光中又强自坚韧地笑出来,“大概到四月间了,跟做梦一样,有时候觉得可真快。” 是啊,就像一场梦,一年的时光却似恍如隔世,谈及尚未出世的孩子,他明显能感觉出她的开心,郝晔心里也觉得安慰,不管日子过得再艰难,至少她心头有了期盼。 “既然三爷不在,我就先回去了,其他也没什么事情,若有什么能帮得上忙的,我再来府上拜访。你也别再这里多站,当心着凉。”郝晔又跟她闲聊了几句告别道。 湛湛说好,要下阶来送他,他忙让她止步,目光落在她的怀中,不禁伸出了手,她没有拒绝,就这样他的掌心落进了她褴襟上一片花团锦簇的绣纹中,像炭盆里溢出的热舔舐着他的手心指尖。 那丛火光里他看到了曾经他跟她描述过的那个未来。 第84章 碧玉百灵 送走郝晔盔顶那枝飘展的红缨,迎回了诚亲王肩载的云龙绣,却仍旧是一无所获。从案发后,他第一时间去找皇帝,到推测出案情真相,再到最后冲皇帝低头恳求,所做的一切都赶不上皇帝步步为营的精密布局,谭宗衔的疯哑,丁勉的失踪,皇帝把自己的手笔藏匿于无形,呈现给满朝文武,皇室宗亲,甚至于波及整个京城百姓的,是完全相反的事实,是他一副受害人的嘴脸。 而真正深受其害的人不管做出多少的努力都似乎无从辨明,无从反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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